忽然,白狐见着一道天雷劈下,扭头望着雷降落的方向,低声惊呼道:“诛妖天雷?”说完,它“噌”的一下钻入灌木丛,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待它气喘吁吁,来到天雷降下的山脚,抬眼见着狐妖和蓝衣女子正齐齐看向某处,于是顺势朝前方望去,不由得一愣。
黑色火焰?
听见动静,母狐狸转头望向身后,一脸惊讶:“白晓?”说完,眼底闪过一瞬慌乱和紧张,暗自偷觑一眼蓝贞儿,再低声喝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快滚!”
白晓默不做声,再次朝火焰中望去,鼻尖闻见一股很浓血腥味。
它原是来找降下这道天雷的人。
再转过眼,望见狐妖两只爪子皆已被废。心下了然:只怕那人现已葬身火海,烧得连骨头都不剩,如何再来帮它?正欲转身。
蓝贞儿蹙着眉:“白晓?”
白晓足下一顿,朝着蓝贞儿望去。
蓝贞儿微垂着眸,将这名在口中反复低吟两遍,慢慢转过身,再望向白狐时,眼底情绪有些复杂:“九尾神狐,白清的后人?”
闻言,母狐狸再不似从前那般气盛,低着眉头,两眼流露出顺从的神情:“郡君英明!”
“女娲座下有神狐九尾,名为白清。其族自青丘画地而居,被后人称青丘之国。”话说一半,蓝贞儿面色微沉,霍然转而望向母狐狸:“你竟敢瞒着本郡,擅自绑了青丘的人?”
母狐狸急道:“郡君容禀,属下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绑青丘的人,曾机缘巧合救它一命,故此暂留它报恩而已。”
蓝贞儿深知,母狐狸最喜夺人内丹,以此增进修为,此番定是借假对其有恩,逼迫白晓交出内丹,不得不说,打得一手好算盘!
忽然,身后焚焱妖火火势大变。
白晓抬眼望去,见那黑色火焰忽大忽小,当中似乎有团红色呼之欲出。
母狐狸一声惊呼:“不好!”
下一刻,黑色火焰骤然被一团赤红火光尽数吸收,而那团火光将月漓悬在半空,似是在护着她。
月漓双眼紧闭着,身上衣裳破烂不堪,被火烧去大半,四肢暴露在外。右手幻铃,正幽幽散发金色灵力,与赤红色火光相交呼应。
“叮铃……”
幻铃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月漓睁开眼,眸底一反常态,竟印着血红色,她凝眸望着远处那一尾白狐,随后看向蓝贞儿,目光逐渐冰冷,她缓缓抬起右手,掌中聚起一团红色灵力,扬手挥出。
红色灵力落地,形成一道圆形火圈,将一众狐妖与那二人圈在其中。
狐狸怕火,纷纷“吱吱”的尖叫着,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很快,大火将蓝贞儿与狐妖围困当中,逐渐向圈内吞噬,地上野草自火势中“噼里啪啦”直作响,火焰似舔舔着油一般,燃得更旺。
母狐狸大惊,飞身与逃离包围的火圈,方才飞身至半空,周围的火便腾空而起,由下至上追了上去,逼得她重新缩回圈内,不由得惊呼:“郡君,此火是何来头,竟如此难缠?”
蓝贞儿面色煞白,望着眼前的火光,一脸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再愕然望向月漓:“不可能……绝不可能!”
月漓默然,冷眼望着二人,面无表情。
蓝贞儿见她如此,再望向她右手幻铃,适才厉声喊道:“霁昭!她、她竟封印你……”话说一半。
月漓挥手,驱使火势再次逼近。
蓝贞儿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正好踩到一只狐妖,遂一把抓起狐妖,将其朝着大火外扔出。
火势骤起,舔上那狐妖尾巴。
狐妖落地,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尤不能将身上的火熄灭,反而越来越盛。
须臾间,狐妖被烧成一团焦黑。
见状,蓝贞儿再次朝月漓望去,气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霁族大祭司,竟生出你这等半兽半仙的异类,为瞒天界,不惜驱幻铃封你凤鸟血脉。”
母狐狸愕然:“凤鸟?岂非早已湮灭,世间无存?”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漩涡在火圈半空出现,一只男子手背布满青筋,自旋涡中深处,抓起蓝贞儿肩头便往旋涡里拽。
母狐狸距她最近,当即反应过来,扯上蓝贞儿裙摆。
眼看那二人要逃,月漓朝火圈飞身而去,终赶在最后一刻,拽上母狐狸脚踝,一个在旋涡内拽,另一个在旋涡外拉,两股力道不相上下。
月漓见状,另一只手驱使火焰,追向旋涡深处。
这时,只听“刺啦”一声。
母狐狸手中拽着一片蓝色裙摆,被月漓从旋涡中强行拖了出来,紧接着眼睁睁见着那旋涡消失在眼前,心知自己死期已到。
月漓双眸血红,摁着伏身在地的母狐狸,两只手在其嘴上撕扯,跳动着的火光内,母狐狸撕心裂肺惨叫,叫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火势渐熄。
不过一会,月漓缓缓站起身,暗自打量手里拎着一张淌着血的红狐狸皮。
白晓足下倒着连退数步,带着恐惧的目光,战战兢兢望向不远处那个身影瑟瑟发抖。那眼神、那半张形同鬼魅的侧颜,带着几分心满意足。
它想逃,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动弹不得。
月漓缓缓转过眼,望着不远处一只白狐半弓着身形,后背毛发在火光下根根竖立,默默看了半晌,拎起那张狐狸皮,转身离去。
狐狸皮上,鲜血一滴一滴晃荡着滴落。
月漓眸底血红缓缓消退,恢复本来的黑瞳,她漫无目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远,意识逐渐回来,她脚下一顿,停在一座深林面前,下意识低头看向手中,不由得一愣。
她明明记得,蓝贞儿驱焚焱妖火,要烧死自己……
可她如今认出,自己手上这张狐狸皮,是那母狐狸的气息,不由得一愣:自己干的?她竟毫无印象,再左顾右盼望向四周,只她一人在此,不由得拧眉。
月漓再抬起头,眼前漆黑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林,像极了当年坠落的深渊,眸色深深。
究竟发生何事?
为何一睁开眼,会出现在这,眼下母狐狸被剥皮,蓝贞儿又在何处?
就在这时,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由远而至,月漓转身。
一个七八岁女童,头上一左一右扎着发髻,身着一袭白裙,一条粗壮的狐狸尾巴拖在身后,气喘吁吁停在一步之外,面上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慌乱的眼神朝她手里望去,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月漓低头,望了一眼手里还在淌血的狐狸皮,心道:在一个孩子面前,给她看如此血淋淋的东西,委实不妥。随即负手,将狐狸皮藏在身后,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晓见她不识自己,随即扯谎:“我乃白狐,名唤白晓。”
月漓听得直拧眉,觉着这名字念起来拗口,却又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便转身说道:“天下不太平,你年纪尚小,莫要随处乱跑,早日归家去罢。”
白晓提步追上前,一路小跑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月漓想都没想便道:“我不喜小孩,更没空照顾你,跟着我会有危险。”
“我不小!今年已有七十六岁,只是个头长得小,我会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你,尊主大人带上我罢!”白晓刚伸手,欲要去扯月漓,被她手里火红的狐狸皮一惊,缩回手来。
她好歹也是只狐狸,虽与那狐妖有别,但到底见着它活生生被人剥了皮,自己亦有几分不寒而栗。
白晓小心翼翼抬起眼,迎面对上月漓漆黑眼底,忆起她一双赤红血瞳,残忍剥皮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脚步慢了下来。
月漓脚步一顿停下,拧眉问道:“你唤我什么?”
白晓愕然:“那个人讲,你是霁昭尊主所生,你……你竟记不得?”
月漓眼底带着警惕:“还知道什么?”
白晓张了张嘴,见她面色不大好看,当即别开眼急声回道:“再没了。”
月漓攥着狐皮的手紧了紧,望着白晓犯了难,要杀么?
一时间,四周静谧。
唯有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半空中飘下几片枯黄的落叶。
片刻后,月漓眉头深锁,突然探出手。
“别剥我皮!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我愿将内丹交给你,别、别……!”白晓两手抱着脑袋,死死闭着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声音里隐隐带了三分哭腔。
见状,月漓手下一顿,面色微沉。
她都不知自己如何剥的皮,不过伸个手,竟令小孩子怕成这副模样,莫非她在场?
月漓垂眸,望着手里红狐皮,陷入沉思。
这孩子知晓自己身份,说不定还知道蓝贞儿下落,留在身边倒也无妨,她们霁族,也不是没有收服神兽的先例。遂暗自打量白晓两眼,见她身后那条瑟瑟发抖的狐尾,稍微有那么点遗憾:真可惜,身为白狐竟还是一条尾巴。
不过再想想,倒也释然:哪有如此好运,出门就能碰到九尾神狐?
想到此处,月漓再次伸出手,将一片枯叶自她发顶间摘下,指腹反复揉捻着树叶,沉默片刻:“当真愿意跟我?”
白晓哭喊声停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眼,惶恐而紧张的仰视上方,抽噎道:“当、当、真。”
月漓指尖一松,残破不堪的树叶掉落在地:“我最不喜欢小孩子哭闹。”
白晓急道:“不哭了!再也不、不哭了。”说完,慌忙伸手去捂自己的嘴,再暗自抽噎着,却强忍着不敢出声。
月漓嘴角微动,转身朝远处走去。
白晓见她背影走远,呆在原地愣了一愣,慌忙自地上爬起身,一路小跑。
深林中。
月漓摊开手掌,一只蓝色灵蝶从天而降,落在她掌心。她缓缓将手攥成拳,那灵蝶“啪”的一声,顷刻间散作蓝色灵力,朝着某一处方向飘去。
白晓认出,这方向是通往寒潭,这才恍然大悟道:“尊主,您是不是在找一个蠢货?”
月漓转过头:“谁?”
白晓比着自己身高,再垫着脚尖往上挪了一尺:“差不多这么高一个少年,看上去傻里傻气。”
月漓迟疑着应了声:“你见过他?”
“嗯!”说着,白晓望向她后背伤口,蹲在地上重新变作白狐,只是这次却是一头成年狼的大小,“尊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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