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平娘看来,当李知白的学生是一件幸事,毕竟在她手底下有学生名分的人着实不少。
若是说入室的弟子……
可就说不好是不是幸事了。
她并不是认为李知白保护不好她自己的徒弟,而是做她的徒弟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压力。
“你觉得长安扛不住压力?”李知白问。
“长安扛肯定是能扛得住的。”
祝平娘无奈的说道:
“可那小子的性格,他愿不愿意去扛首先就要打上一个问号,当然……若是阿白你没准备考虑长安个人的意愿,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祝平娘语气顿了一下。
“可问题是,阿白你是会在意他的想法的吧……所以,我觉得你收长安还不如云浅呢,云浅入室不是挺好的吗?那姑娘没心没肺的,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
李知白没有回应。
收云浅做徒弟?
李知白可没有那样的想法。
就算她极为喜欢云浅,想要与她一起开茶会……可就云浅的性子,李知白都不用想就知晓做她的师父一定是一件极为折磨的事情。
所以她就没考虑过收云浅做徒弟。
和长安一家的羁绊,只要从长安这里链接就好了,她没有让云浅后来居上、取代长安在她心中地位的念头。
“?”
这边,眼看着李知白沉默不语,祝平娘忽然愣了一下。
等等。
李知白这个眼神……
“阿白。”祝平娘微懵的看着她:“你是会在意长安个人想法的,对吧。”
“其他事情上会。”李知白语气平缓。
祝平娘:“……”
她怔怔对上李知白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些许的陌生。
李知白居然能够做到无视长安的意愿了?
“或者说,长安兴许不愿认我做师父?”李知白问。
“那怎么可能,他就差认你当娘亲了。”祝平娘呸了一声:“不过,他最是怕麻烦,而且若是非要选一个,他肯定更想要让云浅跟着你修行。”
只要云浅能够一个好的未来,徐长安估计什么都愿意付出。
祝平娘就是因为知道这点,站在徐长安的位置去考虑,才会觉得李知白不会收他做徒弟。
“阿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祝平娘眨眨眼,想起了百草园和暮雨峰的争斗,最后难道要被李知白截胡了。
“……考虑?”
李知白想了想,抬眼:“我难得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这样啊。”祝平娘闻言手指轻轻一颤。
随后笑着:“若是这样,那就没事了……阿白你想去做就去做,我无条件支持你。”
不就是收徐长安做徒弟吗?
长安反正不会抗拒,她又何必在里头做什么坏人。
最重要的就是……
李知白真的难得有一件想要做的事情。
在徐长安没有出现之前,祝平娘有时候是真的担心无欲无求的李知白某一天就这么舍弃一切眷恋的飞升了。
就算飞升难,她也担心李知白跑去出家,真的从假道姑变成真道姑。
有欲望是好事。
哪怕……这个欲望是收一个学生做徒弟,但只要要李知白开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她都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可是……”祝平娘有些愧疚的看着李知白:“我先前已经隐约和长安透露过你的事儿,现在他虽然不知晓你的具体身份,但也知道,你是极为厉害的人了。”
她这下,是坏了李知白的事情吧。
如果徐长安不知晓李知白的身份,事情水到渠成后,想来徐长安是更好接受的。
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的祝平娘十分内疚。
但她也只是想要让徐长安做事不要那么谨慎,身为姐姐,她瞧着少年人如履薄冰,总归是心疼的、会有一种……
自己这当姐姐的、阿白这个当先生的没有保护好他、不能给他安全感的羞愧。
“没事。”李知白摇头。
长安是极为聪颖的人。
许多事情,并非是你不说,他就不知晓的。
徐长安在暮雨峰执事殿待了那么久,要说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外来人些许奇怪的地方,那才是不可能的。
“桐君,你说……让列宿先来与他相处一些时日,如何?”李知白问。
李知白没有怪她,祝平娘松了一口气后,听着李知白的话,若有所思。
“是说……让司空列宿先隐瞒身份,以师兄的身份和他接触?”祝平娘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等两人熟悉了之后,长安能接受这个玄剑司的宗主是师兄,其他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隐瞒身份?”李知白眨眨眼。
她怎么没想到。
“啊?你一开始不会是打算让司空列宿以玄剑司宗主的身份和长安相处吧,那长安得多心大,才能唤人家一声师兄。”祝平娘一脸的无奈。
李知白想起了如今正在宴厅内听戏的掌门。
司空列宿算什么。
徐长安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口一个‘石师姐’的唤掌门呢。
由此可见,隐瞒身份是个很好的招数,而且也不需要太刻意,便说不上是欺骗。
“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李知白轻描淡写的就给毫不知情的司空列宿安排上了。
“这就随你的意。”祝平娘应声。
她有些话没说。
祝平娘实在是太了解徐长安了。
对于徐长安而言,即便他十分不想站在聚光灯之下,但是如果是阿白要收他做学生,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担忧自己的辈分被无限拔高了呢。
别说让他唤司空列宿师兄,就是让司空列宿唤他师兄,只要在规矩中,徐长安也能接受——毕竟他是有先生护着的人。
其实,祝平娘很清楚,徐长安不能接受的估计不是地位上涨,而是……
他浪费了李知白徒弟这个位置。
反正他就算不是学生,李知白也会宠着他,那是学生和是徒弟有什么区别?
所以,与其让他占着位置……
让云浅做李知白的徒弟不好吗?
很明显,这才是徐长安会抗拒、接受不了的地方。
但是……
祝平娘看了一眼李知白。
阿白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还认为徐长安会没出息的在意辈分,殊不知他只会为云浅可惜。
难道……祝平娘眨了眨眼。
她比李知白,要更了解徐长安一些?
哦。
与其说了解徐长安,不如说是了解徐长安对云浅的感情。
不过祝平娘没打算点出这个问题,一切顺着阿白的心意就好了,她选司空列宿,就选。
——
这里头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司空列宿好歹也是如今势力最大的魁首,让他来做这样奇怪的事情……其他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无论是祝平娘还是李知白都没有考虑过对方的意愿。
反正司空列宿肯定会听李知白的话,于是只要不是和玄剑司利益相关的,他个人的意愿不需要考虑。
祝平娘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阿白你不会是准备亲自去吩咐司空列宿做这件事吧。”
“嗯。”李知白应声。
当然是她去说。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玄剑司的人了?”祝平娘一脸认真的问。
“有一些时日了吧。”李知白沉思了一会儿。
祝平娘于是一拍手:
“瞧,玄剑司那帮人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知道阿白你现在在暮雨峰,却连一次都不来见你,显然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让你为了这点小事儿就亲自上门?”
李知白:“……”
她现在很想说一句,她平日里都在剑堂,列宿又不是长安,他一个男子真的能来给自己请安,才是犯了忌讳吧。
不过李知白没有反驳,继续听着祝平娘说话。
祝平娘咳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脸:“所以,这种小事儿就不要阿白你亲自出面了……让我去与他说吧。”
“……你?”李知白眨了眨眼:“你亲自去和列宿说?”
“嗯。”祝平娘点头。
李知白亲自出面不至于,但让小辈去又会显得她不知礼,于是自己这个妹妹的身份最合适,不至于太给他脸,也不至于显得怠慢。
“我想看看这些年过去,阿白你的吩咐在玄剑司那边还有没有作用。”祝平娘轻轻哼了一声。
“……”李知白手指抵着眉心。
祝桐君啊祝桐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
让她以这个模样去见列宿?
天下还有什么比心中白月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更让人心痛的事情,偏生的祝平娘在男人的问题上足够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真正的原因呢?”李知白瞪了她一眼。
祝平娘闻言便嘻嘻一笑,走上去抱住李知白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我不想让你去见男人嘛……哪怕是司空列宿做过你的学生也不行,我可是会吃醋的。”
长安和李知白单独相处就算了,长安她也喜欢。
玄剑司的人算是哪根葱,才不要李知白亲自走一趟,至于说兴许李知白本来没打算上门,而是召司空列宿过来说话……也不行。
反正,只要李知白和男人说话,她就吃醋。
“我就是个醋坛子了。”祝平娘抿嘴笑着:“听我的吧。”
“……罢了。”
这个丫头。
李知白见到祝平娘这样的不要脸面,一时除了无奈,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嘿嘿。”
祝平娘没有形象的笑,心想就是她的阿白了,换一个人若是被人要求和男人说话都不许,一定会恼怒,觉得被控制了吧。
“其实不单单是吃醋。”祝平娘补充道:“我正巧也有事情要和司空列宿谈谈。”
“嗯?”李知白看着她:“你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还不是合欢宗的事情,有些话我阿姊不好出面,就得我来。”祝平娘摊手:“明面上他们斗的不可开交,真要谈合作,自是要我这个中间人开这个口。”
这就是公事了,祝平娘没有多说,李知白也不多问。
显然,祝平娘完全不像是她所说的被合欢宗给排除在外了,但是李知白不关心。
比起利益相关,她更在意情感上的事情。
“桐君,你和列宿做过一段时日的师兄妹,你是怎么看他的。”李知白忽然问道。
“……?”
祝平娘头上起了几个问号。
怎么看司空列宿的?
这话是李知白能问出口的吗?
好奇怪。
哦。
祝平娘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是怕司空列宿性子不好,和长安接触之后带坏了长安,所以才问自己吧。
祝平娘解释道:“没关系的,玄剑司的人就算讨厌,可品行上还是没的说,安心让长安与他接触就是。”
“?”李知白眨了眨眼。
这妮子说什么呢,答非所问。
“我是说,你怎么看列宿?你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李知白追问。
祝平娘偏着头,随后反问:“阿白,我和他……算是认识吗?”
以往的祝桐君是什么人,李知白难道还不清楚。
她的眼里除了顾姐姐、阿姊、就只有李知白了,何时在意过其他的人。
所以在祝平娘心里,她和司空列宿就是陌生人,认识都说不上,顶多算是脸熟。
“这样啊。”
莫要误会。
李知白可不是要给桐君点鸳鸯,更没有撮合的意思,只是有些想要知道祝平娘的想法,毕竟司空列宿是爱慕过她的,非必要……
李知白其实也不太想祝平娘和他相处。
这算是吃醋吗?
不知道。
“……行吧,那就算不认识,你觉得他如何?”李知白问。
“性子还行,外头不是都传他是个君子吗?剑意足够恢弘,实力也不错。”祝平娘撇撇嘴:“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君子了。”
君子?
伪君子。
合欢宗出身的她和儒门那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于是连带着君子也不喜欢。
有欲望是好事。
连欲望都没有,总是一幅光鲜亮丽的样子,对于合欢宗的姑娘们来说可是毫无吸引力的,甚至……让人厌恶。
毕竟,若是他高洁的似是朝阳,她们这些欲念满身的姑娘被映衬之下,岂不是像是阴暗中的虫子。
所以,祝平娘对司空列宿一点好感都没有。
“而且。”祝平娘撇嘴:“世人都说他是个君子,我瞧着,却是像一个势利眼。阿白你不知晓,我离了合欢宗后,在暮雨峰又没有什么名分,几次会议上他都没有正眼瞧我一次……真是的,瞧不起谁呢。”
她祝桐君就算现在失了势,可也不至于被当成透明人吧。
李知白:“……”
她不说话了。
没有正眼看桐君一次?
这是瞧不起……还是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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