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此时想起一件事。
徐长安有叮嘱过让她找机会与温梨好好亲近一番。
原因……
是想要沾沾温梨的福气,让自己的天赋能更好一些?
夫君将这种情感称之为玄学。
云浅不是很能理解,可是她能感觉到徐长安的不安……为了她可能的天赋而担忧。
如此一来,哪怕只是让徐长安缓解不安,她也会去听他的话。
这算是云浅对于徐长安的一点点‘羞愧’。
毕竟,无论是出于想被保护的心态、还是做妻子的不能压在丈夫的头上,她的天赋都注定好不到哪里去。
她只要能够修行,能够理所当然、让他察觉不到破绽的身体好起来……就足够了。
云浅目前短期的唯一目标,不是什么找人分享他的宠爱、更不是仔细观察他身边的女子,而是……
先摆脱一刻钟。
——
“……?”
温梨动作优雅的喝下勺中的甜粥,旋即就发现云浅在盯着自己看,一时间有些疑惑。
云师妹……看着自己是要做什么?
她没有能明白。
自己有失礼吗。
仔细想想,温梨觉得自己在开宴后的一切都做得极好。
她一没有掺和长辈的事情,二没有打扰师妹和师弟的二人世界,对于陆姑娘偶尔投过来的视线抱予友好的回应。
温梨专心的用餐,也表示出了她对师弟手艺的尊重和喜爱。
近乎于完美表现的温梨,让在场的人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摇摇头。
温梨继续吃自己的,也就不在意云浅在想什么了。
反正按照温梨对云浅的了解,如果这个师妹有什么想要说的,肯定就直接说出口了,她可不会在意周围的环境与氛围。
既然没有开口,那定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温梨觉得也许是自己此时的文静装扮过于招眼了,云师妹愿意惊诧的多看两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继续喝粥。
——
“……”
云浅低下头瞧着自己的手。
徐长安没有说过要她怎么与温梨亲近,没有说过要怎么沾沾她身上的喜气……那云浅就只会去自己思考。
亲近吗?
就如她所想的,从目前桌上的情况来看,似乎最好的亲近就是……喂食?
如夫君喂她吃东西。
如祝平娘喂李知白。
喂食是女儿家表达亲近最好的方式……
这就是云浅的逻辑。
而支持她这个想法的还有一个极为有利的事……那就是云浅总是会事事去学徐长安,就如同字迹上的模仿。
云浅偏着头,看了一眼终于开始自己吃东西的徐长安。
此时,忙碌了许久的他可算有时间好好吃一顿了,自是要大快朵颐。
将视线从徐长安碗中那可怖的辣油中移开,云浅若有所思。
说起来,夫君可是经常喂小花吃东西的。
她又看了温梨一眼。
很明显,名为小花的狸花十分惧怕云姑娘,那时候被她抱在怀里,就差昏死过去了,两股战战的还差点污了她的裙子。
这种情况,想来让那只狸花去死,它都不可能有勇气来让自己喂着吃东西。
那就只有温梨了。
不,现在应当叫温师姐。
打定了注意的云浅没有急着行动,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没有精力去管温梨——她要看着夫君吃饭。
姑娘等到欣赏完了这份景色,才有余力去看温梨。
吃的正香的徐长安忽然感觉到云浅的视线,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中那红辣子,下意识说道:“小姐,这个你不能吃的。”
云浅:“……”
谁要吃了。
——
祝平娘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以手巾轻轻擦了擦李知白的嘴角。
她的亲近,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可满意了?”祝平娘笑着。
“嗯。”李知白心想长安的手艺真是极好,只是她语气顿了一下,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你呢?可算是高兴了?”
“高兴。”祝平娘眉眼带笑。
她现在的心情太好了,阿白愿意在小辈面前这般宠她、任她去胡闹,便已经可以彰显她在其心中的地位。
意识到这一点,可比单纯喂着李知白吃东西要让人欢喜的多。
“阿白。”
“嗯?”
“如果。”祝平娘语气平缓:“如果我先前算计到那个份上,你都拒绝了与我亲近,那……我定是会产生心魔的。”
“拿云妹妹和长安做幌子,也能叫算计?”李知白叹气:“你分明是踏足太虚高天境的妮子,怎么还动不动心魔的,这些年的涵养,都修去哪儿了?”
只是自己不答应让她喂着吃东西就要出心魔,这心魔是否太廉价了。
“对我而言,可一点都不廉价。”仿佛能够猜到李知白想法的祝平娘十分认真:“真的会有心魔的。”
“你呀。”李知白揉了揉眉心,问:“那若是有了心魔,你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嗯……你亲我一口,我应当就不介意你拒绝我的事儿了。”祝平娘笑吟吟的。
只要和阿白贴贴,什么心魔还不是一念之间就消散的干净。
“德行。”李知白叹气,眼里充满了无奈。
她现在真的是看不懂自家这个妹妹,不知晓她口中有几句是玩笑,几句是真话。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
“别生气,来吃一杯茶吧,我与你开玩笑呢。”祝平娘端来一杯温茶:“我都安排好了,潮蟹寒凉,午草茶是热性的,可以祛寒解腻,还有……”
祝平娘轻轻笑着。
还可以彰显她对阿白的在意。
“寒凉?”李知白端着茶杯,嗅着淡淡的草药味道。
桐君是将自己与她那些女儿相提并论了?
“阿白,你平日里不喜欢动用修为,那我将你当一个普通人,也很合理吧。”祝平娘问。
李知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习惯的力量很大,对于李知白来说也是一样,她以往在山中独自生活,初被祝桐君闯入生活十分不适,后来逐渐适应了她的吵闹。
一开始,她不习惯祝平娘这种将心底心思尽数表露的干脆,可现在嗅着杯中这淡淡的茶香,也笑了笑。
总是自家的妹妹。
捧着茶杯,李知白心想,她有时候希望桐君能再机灵一些。
她轻轻抿了一口暖身子的茶,忽然将其放下。
祝平娘神情一怔。
“阿白,你……不喜欢?”
“不是。”李知白摇摇头,看了一眼徐长安的方向,问:“可有酒?”
祝平娘:“……”
祝平娘瞧着李知白捋起耳边一缕青丝,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湛色眸子,彻底呆住了。
阿……阿白……要吃酒?
和自己?
嗯?
她没有听错吧。
是她要吃酒,是李知白要吃酒吧。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喝的是曾经送给她的玉露酒吗?
以及……茶清心。
李知白既然不愿吃茶,岂不是说……
祝平娘心跳瞬间加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阿白,你、你说什么。”
“杯中物,听不明白?”李知白无奈。
祝平娘:“……”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酒,因为她知晓,有云浅和徐长安、温梨这样的小辈在,重规矩的阿白……是不可能与她吃酒的。
所以,尽管有着想要和李知白重逢后好好和喝上一杯的心愿,但是她还是忍耐住了。
却不想,她居然听到李知白主动询问。
果然……果然自己是在做梦吗?
‘这丫头。’李知白摇摇头,她在整理一下祝平娘有些凌乱的衣裳。
祝平娘也回过神来。
“有,有的是,你要什么都有。”
“不要在这儿。”李知白提醒道。
“我知道,我这就去安排,去顶层的高台!”祝平娘说着,眼中的情绪极为热烈,仿佛迷茫的少女人生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让她飞蛾扑火一般去追求的目标。
她火急火燎的就站起来,提着黑裙,踩着绣鞋啪嗒啪嗒的,直接跑下楼了。
“……?”
此时,祝平娘忽然的离宴,让所有人都很是意外,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知白和祝平娘说悄悄话,她们可不会去听。
“你们吃你们的。”
李知白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和祝平娘面前的餐具,笑了笑:“我和桐君出去说会儿话。”
徐长安点头,面色奇怪。
也不知怎么的,他看着先生,忽然有一种父亲饭后说一句‘出去抽支烟’的既视感。
李知白没有多做解释,对着一侧的陆姑娘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去。
她是故意支开祝平娘的。
要知道,这喂食终于结束了,可之后呢?
就祝平娘那个兴致勃勃的样子,谁知道若是不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又要弄出什么来。
与其让祝平娘再在小辈面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如直接出去走走。
而且,李知白还想要仔细瞧瞧桐君的花月楼。
在知道桐君确定要将整个花月楼都搬上暮雨峰后,李知白对于这里姑娘们的态度又改变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
好好的晚宴,自己和桐君这样的老古董也不能一直待着,出来走走,将气氛、环境留给年轻人,让她们说一些不能让自己听见的话,不是也挺好的吗?
桐君那个的大女儿,这场宴吃的可不是很高兴,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
对于陆姑娘,李知白还是很喜欢的,祝平娘没有彻底放飞自我,显然是有这个女儿在身旁监督的缘故。
‘哦……她不是大女儿,秦岭才是。’
这样想的李知白没有下楼,而是顺着高台的走廊穿行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她在画舫高处,凭栏看着雨夜中北桑城的繁华。
透过栏杆上屋檐流淌下的雨帘,她眼中所看见的又是另一种景色。
湖面的岸边有红白浮动,那灯火碧波映着岸边的清柳,一片片赤白的梅花立岸边,俏若佳人。
更有不少的女子明明在雨夜应当休息的时间,却结伴而行,撑着伞在湖边说笑散步。
显然,那岸边的小路是刻意为之,若是有的姑娘心情乏了,走在这样的地方,心头郁结也会自然消散,的确是一个放松游玩的绝佳之地。
李知白瞧着那路边一排排梅花,翘起嘴角,面上起了些许回忆之色。
“好看吗?”祝平娘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李知白应声。
梅花,自是好看的。
祝平娘舒展了身子,说道:“行了,别敷衍我,我还不知道阿白你……”
她有些恼怒的说道。
“阿白,你根本就不是想要吃酒,只是……只是调虎离山!不,调我离山吧!!”
祝平娘方才心情激动的离开,可是一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悟后,哪里还不知晓李知白根本就不是想要喝酒,而是要将她支开。
显然,是喂食之后,生怕自己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在小辈面前让她失了面子呢。
亏她还自诩为算无遗策,却不想李知白一句话就让她晕头转向。
祝平娘攥紧了拳头。
以后……以后绝对不会了,她绝对不会因为阿白一句话就乱了思绪!!
“……”
李知白看着祝平娘两手空空,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微微蹙眉。
祝平娘撇嘴,眼神警惕:“干什么,我可不会上当了,与我回宴上。”
“桐君。”
“嗯?”
“我说想要吃酒,也是真的。”
祝平娘:“……”
此时,本来平静的湖面泛着雨水不断的连漪,李知白披着的小衣上染着点点晶莹的雨渍,那些雨帘好似雪花一般落入湖面,融化不见。
一抹雨滴自天上落下,绕过屋檐在祝平娘绯红的面上融化,并未带来一丝一毫的清凉,反而……蒸发的干净。
祝平娘的脸刷的一下就熟了。
方才那内心的赌咒已经彻底被丢到了一旁,被一句话整得找不到北又怎么样,她愿意。
“我……我这就去准备,真的去准备。”祝平娘丢下一句话,又提着裙子跑远了。
李知白很无奈。
这丫头,火急火燎的,哪里有一份女子的气质。
她就是这样做娘亲的?
也不知道,这般的桐君是怎么教出那些姑娘的。
李知白表示怀疑。
她想了想,便走下了高台,准备去见见厅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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