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桑城所发生事,祝平娘总是入了眼睛的,所以当初司空镜找到柳青萝问话的经过,她尽收眼底。
历历在目。
在柳青萝的眼里,那次相遇没有什么好记下的,无非是一个来拜访祝平娘的仙门找她问路,询问了几句帮姑娘们赎身的问题。
柳青萝在简单回应后,指引司空镜与找陆管事,然后转身离开。
如今,再让柳青萝与司空镜见面,也记不清楚任何的细节了。
心思斑杂的女子总是记不住不重要的事情和人。
这就是柳青萝的视角。
但是在祝平娘的视角却有所不同。
因为多了一个场景——那就是,柳青萝离去之后,司空镜怔怔的看着柳青萝的背影。
这一幕很奇怪。
但是当初的祝平娘不觉得奇怪,那时候她光顾着笑司空镜是个傻小子,认为他只是发觉帮花月楼姑娘们赎身是一件蠢事才发呆,于是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在司空镜拜见她,询问了一句柳青萝的名字后,祝平娘依然将这次经过当成了萍水相逢。
可如今,徐长安再次提起司空镜,祝平娘才猛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司空镜是个剑痴,和他爹当年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忽然询问青萝的事儿?
祝平娘看着徐长安:“你说,像你这样年岁的小子突然打听一个女人的事……能是因为什么呢?”
“……?”
徐长安眨眨眼。
这个前辈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了。
不过徐长安才知晓自己可以奉命拿灵石,心情好的不得了,于是认真思考后,问道:“您说的与晚辈年龄相仿的小子……可有家室?”
“没有。”祝平娘摇头。
徐长安看着她,总觉得祝平娘口中这个打听女子的小子就是那位司空师兄,毕竟她们先前就在讨论司空镜。
不过徐长安还是说道:“若是没有家室,那说不得是看上姑娘了……如果姑娘很好看的话。”
徐长安其实有很多的想法,但是祝平娘问的事情,八成也离不开男女的感情,所以他直接就把想的东西说出口了。
而祝平娘听了后,缓缓点头。
“果然,一般人都会这样想的吧。”
青萝自然是很好看的。
但是……
司空镜看上柳青萝了?
就因为被青萝教训了一顿?
他脑袋有毛病?
祝平娘蹙眉,站起身当着徐长安的面开始踱步,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后,使劲的摇头。
“不对……不对……不对。”
如今的青萝和以前可不一样了。
她是仙品的天赋。
难道……司空镜在短短一次交谈中,就发现了青萝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出言询问?
但是不应该啊。
她看着青萝长大,在柳青萝开源之前都没有意识到一丁点仙品天赋的苗头。
柳青萝三天两头跑去小寺庙给心上人祈福,那老和尚整日能碰见她,也没有发现她的天赋。
司空镜凭什么能发现青萝不对劲的地方?
“……是了,仙剑。”
祝平娘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按照她所了解的,司空镜的剑心和仙剑相连……以神秘莫测的仙剑而言,说不得还真的能从柳青萝身上察觉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祝平娘又想起,当初顾千乘给她信件上也提起过,柳青萝突破至开源境之后,身上还没有起了灵力护体,合欢铃就先铃声大作。
这样看来,仙品天赋的确有可能被仙器感应到。
而仙剑的名字……
【天鉴】
祝平娘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想起了上一辈时见过的仙剑与合欢铃交锋时的场景。
天鉴横空,风起云涌,苍天开眼,注视万物。
既然沾了个鉴字……祝平娘就觉得柳青萝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不行。
至少目前为止不想让外人知晓。
“嗯……不一定是发现,说不得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才简单问一下。”祝平娘喃喃说着,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徐长安。
“长安。”
徐长安看着前辈暴躁的拍桌子,无奈的说道:“在。”
“我不是让你回去时,将青萝留在北桑城的琴带过去吗。”
“嗯。”
“你见了她,再替我带一句话。”祝平娘认真的说道:“让她离司空镜……不,是离玄剑司的人远远的,一句话都不要说,哪怕司空镜真的找到她问话,也不许回应。”
徐长安:“……”
“不止这样,记得说清楚,什么都不许回应,司空镜和她说话就让她装作听不见,也不要怕得罪人。”祝平娘还不安心,又说道:“这件事很重要,交给你了,听见了没。”
“知道了。”徐长安虽然很想要吐槽,但是祝平娘用心的吩咐,他自然是记住了。
徐长安没有想要去思考背后的意义,但是祝平娘也意识到了什么,眨眨眼,问他:
“长安,姐姐我是不是有些明显了?”
“嗯。”
徐长安无奈的点头。
当然是明显了。
祝平娘前脚才问他一个少年在意一个女子是意味着什么,后脚就让他传话——
就差直接告诉他,司空镜问过柳青萝的事了。
或者说,她已经直接告诉他了。
“……”
祝平娘看着徐长安,完全没有发现他脸上有一丁点不自在,然后觉得就该如此。
有人向温梨提亲他都不在意。
“罢了,让你知道就知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祝平娘伸了个懒腰,重新坐下,托着脸颊看着徐长安:“总之……青萝那么好看,司空镜这般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会喜欢青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嘛……”
但是说实话。
以青萝的性子,在认定了理后,男子想要与她多说两句话都困难,所以也不一定要特意叮嘱。
不过,不管司空镜是怎么想的,让柳青萝远离他总是没错的,保险起见还是说清楚的好。
“你放着点在心上,可别忘了,这事情很重要的。”祝平娘想了想,还是说道:“青萝的天赋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可不能让外人给骗去了。”
徐长安闻言,想了想当初那个清秀的酒娘,点点头。
天赋极好吗?
真是一件好事。
“恭喜祝姐姐。”徐长安笑着。
“她天赋好,我自然是有喜。”祝平娘一愣,啐了一声:“呸,总之,你记得就好……”
徐长安应声。
祝平娘沉默了一会儿。
就算是她,也发觉了徐长安由衷的高兴,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长安,你怎么看青萝?”
她问了。
她本以为徐长安是不在意其他姑娘的,可她在知晓柳青萝天赋很好后,徐长安会为了她高兴……怎么会这样。
“?”徐长安一怔,随后摇摇头,认真说道:“这很奇怪?”
“一点点吧。”
“柳姑娘是您的人。”徐长安简单说道。
“只是这样?”祝平娘不太信。
“她还是个努力的人。”
在不作恶的前提下,一个努力、坚强的人不一定值得尊敬,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因为她的努力而受到轻蔑和侮辱。
徐长安是这样想的。
再怎么说,柳青萝那也算得上是邻居了。
眼看着努力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汇报,自己为了她高兴是理所当然的。
祝平娘:“……”
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心胸坦荡的少年,便不知该说什么。
也是。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讨人喜欢吧。
看了一会儿,祝平娘心脏慢了半拍。
呸。
怎么能觉得他好呢?!
他才不好呢。
“不对,差点让你晃过去了。”祝平娘瞪着徐长安。
这小子才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伟光正呢,从云浅这个女子身上就能看出来了。
“你看起来专一,可实际上还不是那位云姑娘太好看了?要我说……你之所以会喜欢上她,就还是好色的。”
徐长安:“???”
叹息。
祝姐姐啊。
您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祝平娘抬起头,就发现徐长安那一脸无奈,顿时捏紧了衣角,妩媚的面容挂着一抹羞恼的嫣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就是想要面前的少年不那么“干净”了。
无关于理由。
兴许,祝平娘仍旧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做到可以用澄明的眸子说出为了青萝而高兴的。
也不知道,柳青萝怎么就这么喜欢他?
难道,青萝也是好色的姑娘吗?觉得他好看,所以才喜欢。
“长安,你敢说你当初喜欢云妹妹,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祝平娘死死盯着徐长安。
“为什么不呢?”徐长安反问。
云姑娘那么好看,会一见钟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祝平娘:“……”
嘶。
他承认了?
承认了他是因为皮囊才喜欢云浅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
——
徐长安眼看着祝平娘呆住,想要说什么,不过一切都融化成为眼底的无奈。
祝平娘的意思,他大抵能猜到。
比如,喜欢外表是不对的,应该说喜欢姑娘家的内在。
可是……这是个不对的事儿。
如同他更喜欢恩爱而不是情爱一样,真正的感情应当是时间的洗礼下,夫妻互相理解双方的心思。
真水无香。
所谓的真心,总是要不断的磨合中才可以看的清楚。
相遇,便是缘分。
不相遇,如何谈后续?
初见时,喜欢一个女子的美色也好,喜欢她的家世也罢,都没有什么可耻的。
这些都是让一个人想要去了解的先决条件。
毕竟很少有人能够跳过这些就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心。
“……所以,你想说自己是好色的?”祝平娘意识到了什么。
“是吧。”徐长安点点头。
云姑娘,他该是戒不掉了。
祝平娘忽然有些气恼。
因为她偏偏能够理解徐长安的意思了。
如同花月楼的姑娘们之所以这样在意徐长安……除了一开始觉得公子长得还算好看,更多的还是靠近了之后,了解了他的性子,才会更加喜欢。
“我……这……”祝平娘撇撇嘴。
“那你的意思是,青萝长得好看,所以司空镜多看她两眼是正常的了?”
“……???”
徐长安手指抽了一下。
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果然,与姑娘家交谈便是这样,说的好好的,她不高兴,忽然就不管逻辑,开始掀桌子。
“怕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祝平娘心想徐长安说的是。
她当初把秦岭带在身边,还不是觉得这个丫头长得可爱?
而如今的秦岭哪怕打扮的显老,她依旧喜欢的不得了。
此时的样貌,便不重要了。
祝平娘能够理解,但是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劣啊,开始是被外貌吸引什么的。
又觉得庆幸。
还好她的阿白是个很平凡朴素的姑娘,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所以她对阿白的感情中就没有掺杂美色……
呸。
阿白是最好看的,才不朴素。
“阿白是最好看的……”
她念叨着,狠狠瞪了徐长安一眼,然后低下头。
果然。
妮子们说他像镜子,很有道理。
而她很喜欢镜子这种物件,也是真的。
“……”
徐长安眼看着祝平娘的眼神从恶狠狠逐渐变得柔和,脊背忽然发凉……应当说与一个精神状态奇怪的前辈在一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祝姐姐,您若是没有事儿了,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急什么,姐姐能吃了你?”祝平娘瞪了他一眼,但是看出了徐长安的退意,也就不再绕弯子,提醒他:
“外人的事儿那都是假的,你自己得注意,以后出门的时候,不管在哪儿……都莫要用灵力遮雨了,出任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听到没?”
去哪里都带着伞,反正他是暮雨峰的人,喜欢打伞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
“知晓了。”徐长安勾着嘴角。
前辈……还真的像是个老妈子,些许的事儿反复叮嘱,生怕自己记不住。
“你知晓什么知晓,好好记住。”祝平娘啐了一声:“也就是在姐姐我的地盘了……你也不想想,方才你不撑伞以灵力遮雨的模样若是让人看见了,会怎么样?”
她碎碎念着。
“被朝云宗的人看见了也还好,毕竟有掌门压着……若是以后你出去执行任务,让魔门的人看见了,接下来就别想安生了。”
魔教那位乾坤境,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
她吓唬徐长安。
“被抓去了,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