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所有人回头,就看到邵玦从门口走进来,越过众人直径走到霍威面前,淡声道:“付捕头能力出众,又与嫌疑人有过正面接触,齐指挥使有意将其借调镇抚司,协助锦衣卫侦破江南水患赈灾银失窃案,这是借调令,还望霍总捕头通融。”
他的到来属实给了霍威一个大大的台阶,再加上这番话虽是朝六扇门要人,却摆足了后辈的谦逊姿态,半点都不冒犯。
是以霍威不仅不反感,甚至犹豫都没犹豫就同意了。
“小付这孩子也是,话都说不明白,害得大家都跟着他担心。”他接过借调令,又恢复了总捕头的威严气势,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邵同知教导小付这孩子一段时间了。还有谁有异议?”
最后这句,显然是对六扇门其他人说的。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并不想把内部的矛盾大喇喇地展露出来供人取笑,但作为六扇门的领头人,他更不允许属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的威严。
果不其然,常厉那群人听到他和邵玦的对话后,顿时无话可说。
一是因为对锦衣卫发自内心的敬畏,让他们根本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二是这次借调有理有据,哪怕他们也嫉妒付疏的狗屎运,却也根本不可能取而代之。
而虞凤吟呢,她内里根本不是大仪人,不能感同身受百姓们打心眼儿里对锦衣卫的恐惧。
可她却十分识时务,知道除了自己的男人外,现在的她根本得不到任何权势的宠信,在这个时候得罪锦衣卫高层显然是不理智的,只能咬着唇忍而不发。
于是付疏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去处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任务完成,邵玦也不便多留,跟霍威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
他走后,霍威把付疏叫到书房,叮嘱她要勤恳认真循规蹈矩,但不必刻意讨好,若有人敢欺负她,他定会替她撑腰,只要她想,什么时候回六扇门都行。
付疏能看出他这些话都发自真心,一时间有些感动,郑重地应了。
看她虽然仍旧话不太多,但懂事沉稳,霍威放心地点点头:“行了,回去吧,明日还要去镇抚司点卯呢。”
“是,属下告退。”
出了书房,外面人大多都散了,包括常厉和他的小弟们,只剩零星几个值夜班的捕快,懒懒散散地蹲坐在院子里。
虞凤吟居然也没走,看到付疏出现就迎了上来,走路时右脚明显使不上力,却还要装作正常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
她将付疏截停,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攀上锦衣卫就能一步登天了?别得意,我会让你后悔对我做过的事!”
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付疏既看不出得意也看不出愤怒,只是淡定地后退一步避嫌:“只是考核时正常的切磋而已,虞捕头未免太斤斤计较了。还能等在下到这么晚,想来你也无甚大碍。”
“你!”虞凤吟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身子都抖了两抖,低吼一声:“你给我等着!”
付疏依旧是一副淡漠表情,坦然地与她对视,半点儿不受威胁的样子。
最终,还是虞凤吟撑不下去,冷哼一声甩袖离开,门口处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俊秀男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用猜,这必然是她后宫之一。
有人在一旁扶着果然脚程就快许多,付疏到门口时,那两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今日虽然发生了意外,但总的来说还是好事居多,因而她的心情还算不错,慢悠悠地往家走。
谁知刚走到六扇门东边不远,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便从拐角处显了出来,那姿态,仿佛刻意在那里等她似的。
付疏微微一怔,道:“邵同知?”
邵玦闻声抬眸,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声音却难得带了几分体恤:“付捕头,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付疏眼神微动:“案子有进展?”
“有人劫狱,失败被捕,留下了一个活口。”邵玦言简意赅地回答,而后率先走在了前头:“此刻正被关在刑部大牢。”
付疏疑惑:“为何不是在诏狱?”
邵玦眼神微冷,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心知怕是涉及到了官场上的势力斗争,付疏也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道:“下次若有案情,邵同知直接派人来通知我就行,不用特意亲自跑一趟。”
“顺路。”邵玦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想多了”。
付疏心中描绘着京都的地图,从镇抚司到刑部大牢,果然是要路过六扇门的,脸上不由烧了起来。
好在活得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场面就尴尬得无地自容。
只见她真诚开口:“总之还是要谢谢你,刚才在六扇门时为我留了脸面。”
明明他可以直接对霍总捕头说目前她还不能摆脱嫌疑,所以必须受六扇门监管监督,可他却只说是看中了她当时正好在场,从根源上避免了常厉那群人造谣生事污蔑她的名声。
邵玦对此却不甚在意,语气平常地说:“疑罪从无,付捕头也该知道这个行事准则才是。”
付疏微讶,并非她没听说过这个准则,只是没想到邵玦作为堂堂锦衣卫指挥同知,竟能将其贯彻到底。
要知道,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大家惯会听风就是雨和以讹传讹。恨不得隔壁张三杀个鸡,过两天就能传成张三是嗜血成性的杀人魔。却原来真的有人能克制本性恪守原则,而这个人还是“恶名昭著”的玉面阎罗邵玦。
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邵玦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还深得皇帝信任,并非没有道理。
或许是她眼底的欣赏太过露//骨,让向来没人敢对视的邵玦都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板起脸:“看来付捕头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付疏笑,笑声清越,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那就有劳邵夫子多多教导啦。”
对上她的盈盈笑脸,邵玦越发不自然起来,好不容易才绷住冷脸:“我并非夫子,休要乱叫。”
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