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是妖修，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至少他并不觉得自己特殊。
中州大陆妖修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少，他们大多数隐藏于人群中过着普通修士的生活，并不会暴露自己。
这个世界对妖修不太友好，因为他们都是独行侠，虽然很强头脑却简单，根本斗不过诡计多端的人类。
但，凤栖是个例外。
论装模作样的功力，他一点都不属于人类修士，或许因为从小和人一起长大的原因，他比人类更聪明也更强大。
他对此非常满意，强悍的实力冷静智慧的头脑，无论拥有哪一样都可以让人成为一方强者，更别说他二者兼具。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必然就是他的原型了。
他是只兔子。
没错，强大如他，原身不是龙不是凤甚至不是凶禽猛兽，而是只兔子，一只雪白软糯楚楚可怜的兔子。
他烦透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因而从不会在人前化形，就算是他的师父，也只知道他是个妖修，却从不晓得他原型是什么。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便在每次晋升控制不住化形的阶段，他也从没暴露过。
可他却自己打破了这个禁忌，因为一个女人。
这女人很有趣，他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她神魂不稳，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和身体融合。
那时的他境界刚刚突破，本该在议事堂和众长老商讨生辰宴之事，却突然感到自己要化形。
此刻飞去三元峰已经来不及，他不得已向外院掠去，却半路化形，正好砸进了玄月宗暂住的院子。
很奇怪，明明她是他感受到神魂力量最弱的，却偏偏十分敏锐，一下子就察觉了他的所在。
这是第一次，他的原型被外人瞧见，他也认出了她，付海山的女儿付疏，十几年前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她很奇怪，明明修仙界传言这位付大小姐对玄月宗宗主闵岱川爱得死去活来，把一整个宗门都双手奉上，可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有讽刺和戒备。
碰巧，他也挺厌烦闵岱川那个伪君子，明明又弱又自负，比谁都瞧不起人，却还要装作温和的样子，碍眼得很。
她救了他，没有暴露他的行踪，偷偷将他送出了窗子。
看在这份上，他给她送了两颗月光草制成的青团。
月光草有安抚神魂的作用，虽然不能帮她解决问题，但总归有益。
第二次他化形时，碰巧遇见云烟和任秋找她的麻烦，看着她三两句话就让两人反目成仇，他更加觉得有趣，她和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
那个高傲寡言深情貌美的神仙妃子，和他眼中的她完全不同。
他多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幸好当时留下了她。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或许是因为她和外人说的不一样，或许因为她神魂和身体分离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总之，他用计策留下了她。
或许是想和她独处，他让她弹琴，可不知为何，她在他人形面前比在他原型面前防备多了。
而且，琴弹得实在难听，他从没听过那么要命的琴！
本来都准备赶她走，却发现她突然变了，他想，他找到了她神魂分离的原因。
那别扭的引诱和没有灵魂的眼神让他无端升起一种愤怒，源自所有妖修灵魂深处对这种手段的痛恨，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惜，所以他砍晕了她。
他控制了力道，那个操控她的人肯定伤得很重。
就算是普通修士被控制，都会神魂受创，更别说本就灵肉分离的人了，正巧听说方长老的混元丹炼好了，他就拿了两颗送给她。
原本想着回去再跟方长老说的，哪知这女人竟然不知廉耻地调戏他！还，还想看他的……简直无耻至极！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被她搞得惊慌失措，导致忘记告诉方长老混元丹的事呢。
谁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他堂堂一个宗主也不好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小偷”，只好让这件事成为无头公案，等过去了再补偿方长老一番。
三元峰是他的领地，又偏僻又小灵力也不充足，本就很少有人踏足，就算哪个弟子不小心闯了进来，也会被他外泄的灵力冻走，来不到冰潭处。
他每次突破后灵力不稳，都会来这边度过一段艰难的化形期，挺得过就更上一层楼，挺不过就悄声无息地死去，正合她意。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晋级这么凶险，也没想到付疏会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看着女人的嘴唇终于恢复了血色，他松了口气，天知道醒来时发现身体里的灵力来自付疏他有多害怕。
幸好她本就是天灵根，吸收灵力的速度比旁人快，再加上三元峰全都是他晋升时外泄的至纯的冰灵力，更方便她吸收，不然只怕她尸体都凉了。
喂了培本固元的丹药又输送了些灵力，再好好休息一晚，她就会没事了。
说到底，是她救了他。
这样想着，眼前的人有了转醒的迹象，鸦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很快就要睁开的样子。
凤栖脊背一僵，当机立断变成毛茸茸一团，脸缩在肚子下面，十分羞耻的样子。
他才不会让人知道他是只兔子！
睫毛颤动地愈发厉害，付疏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虽然隔着软糯的皮毛，但是热的，仔细摸还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她不由松了口气。
强忍住头晕的感觉，付疏抱起怀里的兔子细细查看，灵力在它经脉里运转一周，发现此刻的兔子生龙活虎后，才真正放下了心。
“挺坚强嘛小家伙。”她莞尔一笑。
明艳的容貌在笑容衬托下柔和了不少，清亮的眼眸红润的嘴唇，此刻都变成了夺魂摄魄的毒药。
小兔子心跳急剧加速，眼睛由水红变成了深红，蹬着腿挣扎起来。
付疏不明所以，半晌才了然一笑：“别蹬啦，我早就看到了，你是男孩子。”
兔子愣怔，表情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天崩地裂。
它挥着爪子朝付疏扑来，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同归于尽吧，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