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老天爷觉得自己半生过得太苦,便叫谷梁泪陪在自己身边,这些日子,足够了。
还有溯雪,秋吉,漱沉鱼,勉勉强强算上壤驷宝音吧,老天爷总归待自己不薄。对了,去找找洛儿,她早来了,若是还没投胎,自己该能遇上她,当年答应她的事自己做到了,不过等自己告诉她的时候,多半她一定不会太开心。洛儿说过,她只想李落少皱些眉头,每天都开开心心就好,哪怕没出息呢。
呵,你家公子,怎能会没出息,若叫你脸上无光,岂不是丢脸得很。
无尽渊外,湖边村落。
老妪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着戒备森严的那处地方。一个长身玉立的女人安静站在身后,看着远方。
过了许久,老妪开口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等着。”
“等?”老妪笑了笑,“他们不会等。”
“婆婆,我们要怎么做?”
“等。”
“等?”女人有些不解。
“嗯,等。”老妪淡淡说道,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等,实在是让她生不如死,已经等了这么多年,等得她想死,突然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却还要等!如何能不叫她心浮气躁,但又不得不等,她怕逼得太紧会惹祸,那双手,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碰不得,急不得,要有耐心。其实她有些后悔,如果知道谷梁泪这么着紧那个年轻人,就不该将他关进无尽渊,抓住他,用他来换那双手,她一定不会犹豫的。
“婆婆,你真的要打开无尽渊?”
“自然要开。”
“可是……”
“这些事无需你操心,这些日子你和孩子们安抚好他们就好,别的事我自有打算。”
“是。”女人应了一声,轻轻离开。
无尽渊开与不开已经没什么干系了,坠入无尽渊的,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再出来,如果她知道无尽渊里有什么,也许一开始就会和自己同归于尽。老妪脸上浮现出惬意的笑容,不过还是要早做打算,她没骗人,七个红光日之后的确可以重启无尽渊,仅此而已。
泾渭分明的村落,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不过那些男人却好似没有半点察觉,依旧不停忙碌,也会送果子吃食给联军将士。只不过自那天之后,再送来的东西他们连碰都没碰。难道要不吃不喝等无尽渊重开的时候,老妪自然不信,在避开眼睛的地方,他们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不担心,不担心,这是她的林子,没有她的授意,他们出不去,要么死,要么沉沦迷失。
嬉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倪青听着,脸色铁青,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怒喝道:“王妃,让属下带些人去把那些卑鄙小人都砍了,若非因为他们,大将军又怎会被人暗算,良心让狗吃了!”
谷駿</span> “我也去!”霄木河也是怒不可遏,这些笑声在他耳中格外的讽刺。
“坐下!”钱义喝了一声,“听王妃的,别自乱阵脚。”
“可是就这么枯等什么都不做吗?”
“大将军生死未卜,不可因小失大。”
“这道理我懂,可是这劳什子的红光日之后,他们会放大将军出来吗?依我看,那个老东西就没安好心。”
“如果有好心我们也不敢领受。”谷梁泪淡淡说了一句,回头看着钱义,“有什么发现?”
“回王妃,他们根本就不防备我们,村子里和我们刚来的时候没什么分别,我们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没人拦,没人理。”钱义气馁说道。
“这是算准了我们不敢拿他的命冒险。”谷梁泪歉然说道,“怪我。”
“王妃你别这么说,不是谁都和大将军一样,会,会骗人,就像上次。”钱义小心观察着谷梁泪的表情,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谷梁泪不置可否,钱义说的上次就是鹿野那伽山腹中那一次,很多人都猜测李落是算准了那些人的软肋,才会以命赌命。不过她知道的,他并没有算准什么,赌就是赌,九成胜算也会有输的时候,更何况他的胜算少的可怜。
人与人当然不同,她不爱赌,甚或是讨厌赌,更别说赌注是他的命。筹码不多,但并非没有,这里少了几个人,也许是从来不说话的缘故,诸将并未留意天火白袍已经不在这里。
有风?
还是冷飕飕的凉风?
李落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莫非失心疯了?这地方怎会有风,还转着圈绕着自己吹。
伸手在不见五指的眼前摸了摸,空无一物,不过手指倒是又感觉到了这股寒气,阴气森森。都说地底有鬼风,能把魂魄吹散,忘了前世今生,不过在这之前不该给自己来碗汤喝么?不知道这汤里加不加得葱花。
脸上一凉,李落伸手一摸,有些黏,不由自主用舌头舔了舔,有点子腥味,很呛。呸了一口,连着吐了好几口唾沫才把这股子腥味吐出去。一仰头,却见脑门顶上挂着两站灯笼,一闪一闪,猩红,竟还有点灵气。李落忍不住嘿了一声,这阴曹地府的灯笼都成了精,活灵活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活物。
接着该是接引使者出面了吧,牛头马面,狱卒名阿傍,牛头人手,两脚牛蹄,力壮排山,持钢铁钗,也说不准是修罗小鬼,不过怎么说自己在阳世也算有头有脸,照理说这死后的排场理该不小,在一众鬼魂里怎么说也算个人物,呃,鬼物。不过也说不准,兴许自己杀人太多,大小一战,少的百人千人,多的万人惨死沙场,每逢战事,约莫阎王老爷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小鬼也都得跑断了腿,指不定怎么恨自个,铆足了劲等着自己死后变着花样折磨出气呐。
自作孽不可活,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出来吧。”
灯笼闪了闪,好像是在考虑他的提议,不过若他一叫就现身,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