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初雪说了一个字后就迅速转身，往门外走去。
离开前她不忘对陈悍眨了眨眼，投以鼓励的眼神。
随着合金门传来轻微的闭合声，会议室内也暗下来，只剩下陈悍跟背着身的中年男人。
看到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的意思，陈悍也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同样放在荧幕的虚拟画面上。
直到几分钟后, 影像结束，画面禁止，中年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怎么看？”
突然的问话让陈悍愣了一下，扫了周围两眼，确认是对他说的，思考两秒才开口：“如果我有你们的实力,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血债只能血偿，长官。”
他不知道中年男人问他这个干什么,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这也是他的实话，以后在有实力的情况下，别说手下的人被屠，哪怕是智械和人造人被杀，他都会去报仇。
那句长官更是脱口而出，这和他在比特星的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有关。
当陈悍说到“血债血偿”的时候，中年男人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转过身，跟陈悍对视：“你不是执法者，不用在意这些礼数，跟我女儿同辈，就叫我初义忠叔叔吧。”
说完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坐到会议桌的主位上。
这时陈悍终于得以看清中年男人的模样。
横眉鹰鼻，宽脸络腮胡，眼神犀利，配合上银发大背头，嘴上叼着一个白色的烟斗, 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虽然岁月和磨炼让他的脸庞写满了沧桑, 但掩盖不住他透露出来的气质。
“是。”陈悍点了点头，也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尽管初义忠对他还算和气，可他依旧非常拘谨。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行星要塞的指挥官啊，掌权者，权力大到能决定天蓝物质区大部分人的生死。
“我喜欢你那句血债血偿，加入星匪联盟多久了？匪帮叫什么？”初义忠点上烟斗，旁若无人地抽了几口，尽管旁边就有一个禁止吸烟的标志。
听着初义忠极慢的语速，仿佛是在谈论家常，陈悍也放松下来：“半年，c级匪帮，北凉。”
敢在执法者分部自爆匪帮身份，他也算头一个了。
但陈悍并不担心会被逮，既然初义忠能请他过来，就没有动手的必要。
而且他们也没有招惹灰洞系的执法者，正常不会有事。
“正常来说，出了这种事，的确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但有时候，站得越高，看得也要越远，实力越强，相应的限制也会变多。”初义忠往后面靠了靠，把玩着烟斗，任由烟雾弥漫。
“证据确凿都拿巨威星没办法吗？”陈悍能听出初义忠话语中的意思。
“有办法，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死更多人，超过想象的数字。”初义忠的语速依旧很慢，但每个字都能穿透人心。
“巨威星已经强到连执法者联邦都要忌惮了吗。”陈悍苦笑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
“巨威星对我们而言只是一片孤舟，但我们要考虑一直在下面推动着他们前行的汪洋大海。”初义忠再次叼上烟斗，微微眯起眼睛。
初雪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看了巨威星发动攻击那段影像。
同时他也把这件事上报知者，请求派遣主力舰队前往火卫系把巨威星剿灭。
为死去那些执法者报仇的同时，也能杀鸡儆猴，让外界看看攻击执法者的下场。
虽然巨威星目前已经接近3.5级文明，也有两颗属于自己的行星要塞。
但相对于灰洞系执法者联邦的底蕴，还远远不够看。
只要他们舍得投入兵力，一个月内把巨威星打得倒退回一级文明都没问题。
要是其它系的执法者愿意帮忙，那就更快了，可能都不用一个星期。
不过，他的请求很快就被知者驳回了，知者的理由也很简单，巨威星并不是只有他们自己，背后还牵扯到三个星系，火卫、地兽、天河。
尽管天河系可以忽略不计，可火卫和地兽系的实力并不比他们灰洞系差，甚至还略强。
库斯星团十二个星系的执法者联邦只有在共同利益下才会团结，平时利益矛盾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争斗的。
只要他们敢前往火卫系攻击巨威星，无论以何等理由，火卫系和地兽系都会出面干涉。
到时候报仇不成，反而会收不了场，引发星系之间的战争。
看着初义忠眼神中的不甘，结合上初雪之前跟他说过的东西，陈悍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陈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如果被毁了一支舰队都没反应，那灰洞系的执法者联邦可真够能忍的。
“一个星期内，我们会摧毁灰洞系范围所有跟巨威星有关的东西，害了我的人，还想杀我女儿，我不答应！”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初义忠把烟斗往会议桌上一敲，传来“邦”的一声，里面未燃尽的烟草随着散落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陈悍的汗毛也随着李义忠的怒吼竖立，刚刚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而短短几句话就能爆发出这种气势的，陈悍之前从未遇到过。
“这样就不用考虑他们背后的汪洋大海吗？”二十多秒后陈悍才隐晦地问了一句。
“在我们的地盘，想来就尽管来好了，到时候看看谁付出的代价更大。”初义忠微微眯着眼睛，又拿起烟斗，塞进一些不知名的烟草，点燃轻轻抽了两口。
他也有问过知者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但知者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深意看了他一眼，随后挂断了通讯。
跟知者共事多年，知者了解他的脾气，他也懂得知者的意思。
既然他们过去别的星系会被干涉，那他们清洗己方星系的不法分子总没问题吧？
刚好巨威星在灰洞系殖民了好几个星球，建立了星港，近期还打算设立前哨，正好拿来开刀了。
届时任何敢过来干涉或者支援的势力，他都会当成不法分子处理，就怕没人敢来。
这时候初义忠也意识到有些跑题了，又恢复和气的表情，用烟斗敲了敲桌面：“你救了知者的后代，帮我们灰洞系消除了很多隐患。”
“知者让我帮忙转达他的感激，并表示我们整个灰洞系的执法者联邦都会拿你们北凉当朋友。”
“你们也将受到灰洞系执法者的保护，在遭到主动攻击的情况下，可以呼叫我们支援。”
“并且你们将受到执法者的待遇，可以在我们旗下的任意合作星球进行优先停靠、补给、交易，包括我们的行星要塞。”
“但前提是你们不能攻击灰洞系执法者联邦名下的任何东西，不然以上协议均会失效。”说到最后，初义忠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陈悍。
他们还是第一次对外人提供这些友好协议，对象居然是一伙匪帮，还是挺离谱的。
陈悍听到最后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坏了。
本来他以为知者会给点钱把他们打发走，没想到知者还是非常有诚意的。
匪帮拥有执法者的待遇不说，还受到执法者的保护，这排面太大了，相当于可以在整个灰洞系畅行无阻。
至于限制条件，不能攻击执法者旗下的东西，也相当于不存在。
毕竟灰洞系不止执法者一个势力，还有很多能让他们动手的。
而且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跟灰洞系的执法者交恶，这根本不算限制。
陈悍已经开始在心里想着应该怎样利用这个协议去获取更大的利益了。
“另外，你也救了我女儿，我虽然没有知者那么大的权力，但也能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说吧，尽量靠谱点，说些我有的东西。”初义忠又叼上烟斗，往后面靠了靠，眼神中带有深意。
“我想要钱，能量块，还有战舰。”陈悍半点都没犹豫。
他记得初雪提醒过，当被问要什么的时候，一定要直接说，照实说。
而他们目前最缺的就是这三种东西，这也绝对是大实话。
看到陈悍脱口而出，初义忠明显愣了一下，烟斗都差点掉了。
他原本以为陈悍怎么都要客套两句，意思意思的，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直接。
“好，好，有了钱，有了武力，别的也就不是问题了。”初义忠几秒后才赞赏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就在陈悍以为自己要发财的时候，初义忠又开口了：“但钱我没有多少，我也是给执法者联邦打工的，工薪阶层，你也知道，每个月领的工资还没你们匪帮一趟任务多。”
“能量块要塞内也很紧缺，暂时腾不出来，以后有多余的倒是能给你一部分……”
听着初义忠带有调侃的语气，陈悍的难受都要写在脸上了。
他总感觉自己被耍了，可还没地方说理。
好在初义忠最后补了一句：“不过，退役的战舰倒是有两艘，可以给你一艘，待会你就去领吧。”
这番话让陈悍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执法者的战舰他知道，没有暴风级，最次也是惩罚者级，极有可能是十字军级。
虽然是退役下来的二手，但能服役那么多年，足以说明它的性能，并且肯定是满配，到手就能用。
哪怕是惩罚者级，那也值十几亿啊。
反正惩罚者级不亏，十字军级血赚，陈悍在心里暗想着。
“好，谢谢了。”陈悍真诚地点了点头。
单从目前的收益来看，这一趟过来灰洞系是非常好的决策，而这才刚刚开始呢。
初雪也没有骗他，灰洞系的执法者确实非常守信用，说过的也都做到了。
又拿着烟斗抽了几口后，初义忠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看着陈悍：“你认识我女儿多久了？”
这个问题让陈悍一愣，心里也开始发毛，有种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感觉：“一……一年，之前她在蓝月星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噢？你跟她是同学？”初义忠似乎提起了兴趣，烟斗也不抽了，往前面坐了坐。
“不，我当时是卖私制能量块的，兼职维修机甲，后来犯了事，初雪帮助过我。”陈悍毫不忌讳地说着他的出身。
他不怕被看不起，这是他的过去，人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过去。
反而他很感谢那段经历，不然也不会有他现在。
“了不起。”初义忠高看了陈悍一眼，“一年前你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能离开自己的星系。”
“但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常，有着无数种可能。”
“就像我三十年前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灰洞系执法者联邦天蓝分部的指挥官一样。”
说这番话的时候初义忠的眼神中带着思索，似乎陈悍的话引起了他某些回忆。
陈悍没有接着开口，也没有打断初义忠的思绪。
眼前这个人能有今天，肯定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传奇故事。
成为掌权者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埋藏了多少尸骨，这也是陈悍目前体会不到的。
过了一会，初义忠从思绪中恢复，望向陈悍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用烟斗敲了敲桌子：“那此次针对巨威星的打击，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也跟着初雪去吧。”
“不用你们出力，只是有些东西，需要见证者，就像你们当时见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样。”
说到最后，初义忠原本平和的语气和眼神，又多了几分让人胆寒的犀利。
“好。”陈悍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太感兴趣了，本来就想着问问能不能掺和一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巨威星也是他们的敌人，看敌人挨打能够了解敌人的实力，方便他们以后自己报仇。
而且太空上的战斗就意味着会有战舰残骸，残骸对他们而言就是流亡号的自主改造能量，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