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下意识地点上一根薄荷烟,周围顿时烟雾弥漫。
她并不喜欢开颅剥皮那一套,太血腥,也太低端。
站在她的角度,任何一个生命消逝,都要有其中的意义,哪怕是杀掉敌人,也要榨干最后的价值。
「你呆在北凉这两年,还真是委屈你了。」陈悍听完牧千野的话,愣了数秒,才苦笑着开口。
之前他只是觉得牧千野聪明,懂管理。
但那时候北凉人比较少,大多数还是服从度较高的人造人,凸显不出什么。
等到占领整个天河系后,他慢慢从牧千野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权谋之术。
简而言之就是,牧千野很懂得利用敌人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囚奇的家人,最初就是牧千野想到并提出来的。
还有这次抓捕的数百人,都成了牧千野手上的棋子。
对于这一点,陈悍扪心自问,他是不行的。
他的长处更加侧重于战斗方面,对大局的判断,有点刚直。
而牧千野显然是权谋家,手段黑暗,想法毒辣,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让敌人丝毫不觉。
有这种能力选择加入执法者联邦绝对是大有可为的,近两年的北凉估计限制她发挥了。
好在她的选择没有错,现在北凉给她提供了更大的舞台。
面对赞誉,牧千野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又抽了一口薄荷烟:「放心吧,到时候这些人跟囚奇一样,死之前还得谢谢咱们呢。」
阴谋诡计,只有在均势和优势时才有效果,劣势或者差距悬殊的话,实际上是没什么用的。
以前北凉面对的敌人都是庞然大物,舰队完全形成碾压,想用阴谋取胜简直就是笑话。
有那思考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如何把自身的舰队拉起来呢。
当前不同了,他们是庞然大物的一方,可以开始布局和收网。
「好,那就这么办吧。」陈悍点了点头,看向飘火的位置,「转达十一,让它先以调查的名义关押这些人,调查的原因也说一下,就是私通敌人。」
「并讲明,北凉不会私下对这些人做什么,在调查清楚后,会公开审判,安抚好他们的家属和部下再说。」
「然后你这边要立刻通知白光,给他一份名单,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要做的是,趁着这段时间,联系名单上这些人的政敌,让他们配合北凉。」
「等名单上的人被审判后,北凉会帮他们上位,条件是以后服从北凉的调遣。」
「记得跟白光强调清楚一点,这些人一定要能受控制的,我不想刚弄死一个又要弄死下一个。」
「这么一来,我们不但解决了吃里扒外的人,他们的产业也会尽归北凉所有了,对吧?」
说完后陈悍还笑着看了牧千野一眼。
有了大概思路后,他也知道具体应该怎么调整了。
「对,没错,迟早这些星球的秘书长和各大势力的掌权者都要替换成我们信得过那些人的,现在只是开端罢了。」牧千野跟着点了点头。
「明白,我记录了,马上联系。」飘火的语速很快。
「对了,黑手那边情况怎么样,那些油盐不进的星球,都打进去了吗?」陈悍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目光放回牧千野身上。
在行星要塞这边风平浪静的同时,外面可不太平静,尤其是那些还不肯加入联合战线的星球,战争已经持续多日了。
每日都有战报发回来,前几天陈悍还每份都仔细看,后来发现进展过于顺利后就没太关注了。
「有舰队火力支援,
已经解决了一半,正在大力整顿内部和封锁中。」
「剩下那一半也就这几天的事了,我昨天才问过,不会有过多变数。」牧千野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像陈悍一样偷懒,每份战报都是认认真真看过的。
「好啊,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的统一了。」陈悍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里面的液体,眼神中带着憧憬。
统一天河系这个大愿,他们说了很久,想了更久。
现在局势已定,最重要的行星要塞也在北凉手里,太空之上无任何敌人,一切马上就要达成了。
「嗯,我们搞定囚奇之后,就差不多了。」
「灰洞系那边也要做好联系的准备,你最好近些天想好要说些什么。」牧千野呼出一口烟雾,同样端起酒杯。
一统天河不但是陈悍的愿景,更是他们北凉所有人的愿景。
「嗯,我得好好想想。」陈悍点了点头,表情不变。
他记得初义忠说过,如果能达成上次交谈的条件,这次会给他引荐灰洞系的执政官,知者。
那位可不是身为阶下囚的囚奇能比的,属于真正的大人物。
他们之间的交谈会决定两个星系未来的发展和命运,马虎不得,他是得好好思考。
「还有马克集团那边,昨天也发来通讯了,说是运输舰队即将抵达,让我们选择交易地点。」
「我直接让他们过来行星要塞了,应该也是近期的事。」牧千野继续汇报着已知的信息。
「好啊,好啊,都是好事,都是好事。」陈悍不由地感叹了一声,用酒杯跟牧千野碰了碰。
这支运输队里面有他们需要的战舰,也就是那二十万亿的后续货物。
等这波舰队加入,北凉的军事实力又是质的飞跃,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四处征战两年多,他终于有一天能站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逸地喝着蒸馏酒,听着真正的好消息。
只不过,他很清楚,这种安逸,只是暂时的,是他们这段时间战术和战略上双重胜利争取而来的喘息时间。
强大的敌人未灭,聚集起来的风暴也没有消失,这一切终究是要面对的,并且快了。
接下来陈悍跟牧千野又谈了很多,都是关于北凉未来的,让时间肆意流逝着。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内外也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囚奇一直待在他自己的房间内。
尽管每天都会有人造人把食物放到他门口,可房门一次都没有开过,里面更是死寂一片。
当然,囚奇并没有死,只是翻出他家人的照片,一张张看着,泪流满面。
虽然每看一张他就更痛苦一分,但他还是能从过往的回忆中,体会到曾经的美好。
这也是他的家人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了。
悲痛持续了一天一夜后,照片看完,囚奇的眼泪流干,整个人也变得冷静,开始思考。
就一点,他的家人,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首先,意外或者乱七八糟的势力,可以直接排除了,他的家人一定是因为他而死的,这点毋庸置疑。
毕竟他家人长期受着火卫系执法者联邦的保护,不可能出现意外这种现象。
然后北凉他是怀疑过的,数天前他才和陈悍等人说过,伊迪丝控制了他的家人。
身为敌人,北凉也有这个动机。
但是吧,距离上次交谈到他家人出事,不过十天左右。
这个时间北凉就算用速度最快的战舰,也不可能赶得到火卫系。
雇人倒是有可能,可又回
到前面的问题,他家人是受火卫系执法者保护的,北凉得雇佣什么人才能从执法者手里把他家人干掉?
还不留下任何痕迹全员逃跑,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北凉只是知道他家人被伊迪丝所控,并不清楚具体在哪啊,这点也不是通过天网能查到的。
他的天讯内倒是有相关信息,可在此期间北凉并没有动过他的天讯啊。
包括他目前所在的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也确认是没人进来过的,连床单上的褶皱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总而言之就是,北凉虽然有动机,但嫌疑并不是特别大。
毕竟光是为了报复他,费时费力跨越一个星系去杀掉他的家人,这是没脑子的行为,根本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要知道此时他就在北凉的手里,想让他痛苦,那动手折磨就好了,何必费那么大劲?
而且杀了他家人后还装成没杀的样子,报复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逻辑根本说不通。
用他家人逼他就范倒是有可能,但那也是得救到他的家人,以此为筹码才能合作啊,直接杀了算什么事?
所以一番推断之后,北凉的嫌疑反而洗清了,无论哪个角度都没道理。
最后就只剩下火卫系的执法者联邦了,也就是伊迪丝。
想起这个,疑点可就太多了。
其一,从他在新闻上看到的种种图片来判断,他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位执法者的尸体,只有他的家人和佣人。
要是别人动的手,自然不可能光放过执法者。
但要是执法者动的手,这一切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其二,从新闻的现场情况上看,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很显然不是遭到入侵。
死者也没有过度跑动或者反抗的迹象,像是死得毫无防备。
什么时候才会这样呢?背对着敌人的时候。
假设一下,当天所有佣人都在认认真真地准备家宴,原本负责安保的执法者却突然从背后下手,杀了所有人,那现场情况就能说得通了。
其三,他妻子给他最后发的那条信息,「那些人要杀」。
尽管是短短几个没发完的字,可囚奇还是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因为她妻子在日常跟他谈起火卫系执法者时,所用的口头语,就是那些人。
当时的情况一定是火卫系执法者刚杀完佣人们,他的妻子又刚好拿着天讯,便下意识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那些人发现了,才有了他所看到的这一幕。
其四,伊迪丝是最有可能杀掉她家人的,此前就有不少次用这个威胁过他。
现在大概率是发现行星要塞被攻占,知道他没用了,便顺手将他的家人杀掉。
以执法者的手段,杀了人后伪造个现场,比如弄成起火造成的意外,再也简单不过了。
这点从他家人被烧焦的尸体上也能得到印证。
还有新闻说现场找到了定时炸弹,这分明是想伪装成失火造成爆炸的意外,从而毁尸灭迹啊。
只是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小变故,别墅内的情况被发现了,惹来了当地了警备队,才被报道了出来。
另外,监控故障什么的,也是执法者可以随意制造的手段。
毕竟就算是执法者,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他们肯定是要在事后把所有痕迹抹干净的。
其五……
囚奇花了大半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结合自己已知的东西,完全整理了一遍。
越想,他就越确定自己的家人是遭到伊迪丝的毒手了。
一两点还能是巧合,还可以解释。
可十几点都吻合,这怎么洗?简直是铁证如山。
回想起陈悍离开之前所说的话,囚奇就满脑子都是后悔。
是啊,北凉不止一次跟他讲过,伊迪丝不可信,会对他的家人下手,早点跟北凉合作才是正途。
可他却一直坚持伊迪丝不会动他的家人,一直还相信着伊迪丝,是他害死了他的家人啊……
或许十几天前,跟北凉谈合作,让北凉想办法救救他的家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至少不至于全死了,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手段,哪怕活着一两个也好啊……
想到这里,再看了看那些以往的照片,囚奇肿起来的眼睛又忍不住渗出眼泪,甚至带着一丝丝殷红的血迹。
深深地呼吸了数口气后,囚奇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张他妻子跟儿女的合照,满是痛苦的脸庞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们,我会给你们报仇。」
「等我觉得完成了复仇,一定会去找你们,等着我,我们一家人,在下面团聚。」
讲完,囚奇亲吻了一下照片,再用衣服干净处擦干上面沾的汗渍和泪渍。
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到上衣口袋里,颤巍巍地扶着床站了起来,狰狞的脸庞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处,拉开合金打造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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