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七月份,董书恒进入三川转悠了一圈,感受了一下天府之国的独特魅力。
此时的三川非常大,因为川西包含了高原的东部地区。
满清时期就已经是这么设置了。满清虽然有诸多的不好,但是在处理游牧民族方面却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
至少那些游牧部落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其中地域划分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川西这块地方是硬生生从高原割裂出来的。这里一直也在改土归流。通过川西这块地方,让三川成为了控制高原的桥头堡。
董书恒一直走到了川西,看了一下这里向高原修筑的公路,慰问了修路的工程兵。
这些人大都是复兴军在川西征募的,他们以前是农奴,但是成了工程兵之后,他们就脱离的原来的身份,成为了自由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跟汉人的士兵一样有饷银拿,他们的家人也分到了土地。
他们打心眼里感激复兴军。即使是在修路的时候造成了很多损伤,但是没有一个逃兵。
现在就是让他们上战场作战他们都不怕,更何况只是修路。
修路的死伤只是意外,能有多少?他们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高原人,不存在高原反应。
要是用汉人来修这条路,那么损伤更大。
董书恒的到来让他们士气大振。毕竟在他们看来,董书恒就像是皇帝,有些人甚至匍匐在地上,不敢直视董书恒。
不仅如此,董书恒还见了几位当地的几位活佛,谈了谈佛法。
在三川,他一呆就是将近一个月。这让董书恒不得不加快接下来的行程。
回过头来,董书恒还是沿着长江回返。这两天复兴军做了一件大事儿就是疏通了长江三峡的水道。
得益于高性能的炸药,以及大马力的蒸汽轮船。复兴军炸毁礁石疏通水道的能力比以前有所进步。
即使有了铁路,董书恒对这条连接东西的黄金水道依然十分重视。
世界上的河流很多,但是真正像长江这样长且适合航行的河流并不多。
而且长江上下游之间多有山脉阻隔。
长江靠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已经帮助我们劈开了这些天堑。
作为华夏子孙自然是要将上苍的恩赐给利用好。
董书恒离开锦官城,回到长江流域,然后沿着航道顺流而下,终于感受到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快捷体验。
只是他到了洞庭湖口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东返。
而是让船队进入了八百里洞庭。然后船队直接沿着湘江逆流而上来到了长沙府。
岳麓书院,曾涤生依然在山长室中看书写字。这是他除了讲学之外主要的消遣活动。
自从放弃从政进入岳麓书院开始,曾涤生就极少见外人,尤其是其以前的手下,更是从来都拒之门外。
除非是一些昔日的友人来访问他,他才会接见一下。
现在曾涤生的弟弟曾老九被发配到了极北行省,成为了先遣队的一名汉人军官。
据说在那边混的还不错,手下有一帮子扶桑武士以及林中猎人。
在与沙俄猎人的暗中较量中,曾老九立功不少。按理说已经足够赎罪回来了。
但是那家伙似乎非常喜欢那里冰与火交杂的生活。
他竟然将自己的户籍都转过去了。甚至在那里娶了偏房,开枝散叶了。
对此,曾涤生未多过问。他这个弟弟曾老九生性粗野,也许更加适合在那种苦寒之地打熬,适放内心的野性。
他的长子早夭,次子在理藩院中历练,跟刘清北出国访问了一趟,也还算是不错。
家中还有一个幼子,时常陪在的身边。曾涤生似乎是很享受这样安逸的生活。
实际上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曾涤生对华夏的发展极为关心。
他每天早上吃过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翻阅报纸。不管是官方办的报纸,还是私人开办的专门介绍国际实事的报纸,只要是跟政治搭边的报纸,他几乎都看。
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都要写日记,但是谁都看不到,实际上他是将自己对于时政的一些看法写了进去。
“子谦啊,书院都准备好了吗?”曾涤生手中依然拿着书,仿佛是满不在意地问道。
被他询问的男子名叫徐耕,字子谦,是曾国藩的得意门生,毕业之后留在书院任教,平时会协助曾涤生管理校务。
此人大概二十几岁,长相白净,留着汉人的发髻,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典型的读书人打扮。
复兴军对普通人并不强制剪短发。但是随着这几年的宣传,几乎所有人都摒弃了辫子头。
大部分人都是留着精神且方便的短发。因为董书恒本人也是短发,所有的官员和军人也都是短发。
但是还是有些读书中出现复古运动。这俨然成为了一个流派。
他们穿着古装,还专门有人捅过古籍和古代的书画作品去考究这些服饰。
但是也主要集中在一些读书人的圈子中。
徐耕就是其中一员,曾涤生是桐城派的大儒,这一派推崇古文。
徐耕的做派就是跟他所研究的方向一般。
这个年轻人沉迷于古文,不求名利。
在政治氛围较为浓重的岳麓书院也算是一个异类。
“回山长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沙府官衙派来了人手和总统府的人一起布置的。我们只要配合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徐耕说话的语气里还有些不服气。
似乎是看不惯这种做派。
似乎在他的印象中,上位者下来就应该是那种微服私访形式。这样才算是亲民。
殊不知,那些帝王的微服私访不过是一些文人为了讨好帝王杜撰出来的而已。
“子谦啊,我之前做湘南巡抚的时候,从来不敢自己单独出去行走,生怕中了别人的暗箭,做大事的人总是会得罪人的,做大事的人也要惜命,要不然命都没有了,还做什么大事。”曾涤生抬头看了一眼徐耕说道。
自己的这个学生,研究学问是一块好料,但是不适合进入官场。
当初曾涤生将其留下来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学生明白了。”徐耕虽然想说一下古之贤王如何如何?但是还是忍住了。
岳麓书院在湘江西岸,对着湘江边上的一侧有一个专用的码头,同时也是连接长沙府城的渡口。
董书恒从战船上下来,放眼望去,只见前方的山上,树木掩映下隐约能够看到一些建筑。
此时,岸边已经挤满了迎接的人群。
禁卫军自动地在人群之中排成了一条隔离线。
实际上这些人也是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长沙各个官府的工作人员以及各个书院的学生代表。
董书恒对着人群挥手致意。他穿着一身单排扣立领的复兴军工作装,白净的脸上留着一道短须,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十分干练。
湘南以及长沙府的主要官员走上前来,分别与他握手。
随即,董书恒对着人群做了简单的演讲。然后开启了他的访贤之旅。
离开码头要进入岳麓书院就只能步行前进。
因为书院依山而建,只有一条石板道能够上去。
董书恒还没有矫情到要人用肩舆抬着走。
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前方,后面跟着拎着包的魏玉祥。
今天是去找一位长者,带着笃姬过去不大好,所以董书恒只让魏玉祥陪着。
刚好魏玉祥也是湘南人,是这里的本地人。
穿过了苍翠树木掩映下的狭窄山道,董书恒终于来到了岳麓书院的门口。
他看到了一个身形瘦削,背部微微有些佝偻,鼻梁上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者。
此人身边的人都是很自觉地落后他一个身形。
董书恒自然已经猜出了这位是谁了。
历史上对于此人的毁誉参半,董书恒倒是觉得脱离了当时的历史现实去评价一个人就是耍流氓。
他用手拉了一下上衣的下摆,然后快步走上前去。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那种富有亲和力的笑容。
站在山门前的曾涤生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这就是那个曾经打败自己,打败这整个帝国的年轻人。
这就是那个手握大权还不愿意称帝的独特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长的倒是俊俏,但是怎么看都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
反倒是脸上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其亲近。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年轻人是怎么样带出那样一支虎狼之师的。
“涤生公,看到您的身体这么健朗,真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情。”董书恒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他没等曾涤生等人行礼,就抢先说道。
曾涤生听了董书恒的话也是一愣,这年轻人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跟常人不同。
原本准备好的参拜礼,一时也做不出来了。
“呃,多谢总统关心,老朽的这身骨头虽老,但还算硬朗,还要感谢总统帮老朽延请名医,医治眼疾,还有这眼镜真是一个妙物。要不然老夫早就已经成了睁眼瞎了。”曾涤生只能临时更换台词。
董书恒知道曾涤生身体不好,尤其是其眼疾严重,几乎看不到东西。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当初曾老九跟彭玉麟去扬州,董书恒就送了一副眼镜给曾涤生,但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后来曾涤生投降之后,董书恒投桃报李,又派了几个专门研究眼疾的医生去为其看病。
要说医疗条件,复兴军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现在复兴军对医生的待遇,可能在全世界都算是最好的了。
董书恒还为原本的郎中们量身定做了一套品级制度,与官府的官员品级是对应的。
这让郎中们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但是现在大部分人都习惯称郎中为医生。
原本华夏从唐朝就有“医生”一词,意思是学医的学生,也就是医学生。
但是现在大家口中的医生一词就是大夫、郎中的意思。
因为董书恒为淮海医学院题了一句话叫“医者仁心,救死扶生。”所以大家现在习惯了用“医生”这一称呼。
原本这个时代,华夏的医生储备就是最为丰富的。
华夏的文人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习惯。
也就是说读书人多少都会去学点医学,因为中医是有完整医书传承的。这一点要比此时的欧罗巴发达的多。
读书之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官,做不了官的人很多会转行从医。
从淮海军刚刚成立的时候,董书恒就命人四处搜罗好的郎中。
加上复兴会中原本就有几位名医,所以董书恒很快就组建起了一支实力不菲的医学团队。
这些人以前是单独行医相互之间缺少交流。很多人在行医方面有什么好的经验也不会跟别人说,都当成是自己家的传家宝。
但是董书恒将这些人集合到一起之后,让他们互相交流,一起研究,共同进步。
这时候,进步就立竿见影了。
医学是一门非常依赖经验的科学。大家去医院都更愿意相信那些年纪大的医生,还都喜欢去大医院。
还不就是因为大医院病人多,在这里工作老医生看过的病人多,经验足。
要是能够将这些人的经验集合到一起去,自然是能够极大地促进医学水平的进步。
这几年时间,复兴军的医学事业的发展突飞猛进。地方上在县级以上行政单位建立了医院,在乡镇建立了卫生所。
还建立了十所医学院,培养的医学生倒是还不多,但是培训的赤脚医生数量却是非常惊人的。
“哈哈,应该的,您老身体康健还能为咱们国家培养更多的治国人才。”董书恒笑道。
“总统里面请,老夫失礼了。”曾涤生被董书恒的聊天方式给整的一下子忘记了请董书恒进去,此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歉。
两人倒是在山门前聊了起来。
董书恒在曾涤生的引领下向山门中走去。
这是一座非常古朴的书院。没有淮海书院那样的高端大气。
但是这里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棵树木仿佛都蕴含着浓浓的历史气息。
董书恒深吸了一口气,满满都是沧桑的味道。
他小心地避开脚下石板之间的青苔。在他看来这些青苔似乎是精心栽种的盆景一般。
将那些细小的青苔放大十倍,它们舒展的叶片就像是绿色的羽毛一般。
“涤生公,岳麓书院是四大书院唯一还在世的书院了吧。”董书恒突然间问道。
“是的,中原大地,每次战火洗礼,都是对文化传承的一次巨大破坏。”曾涤生说道。
“是的,涤生公,一个文明要想一直传承下去很难,但是要破坏起来却很容易。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独尊儒术,异族的入侵更是这样,我华夏文明经不起折腾了。”
“总统,您知道老夫最佩服您的是什么吗?就是您推翻满清,并没有带来什么样的破坏。”
“还是汉臣们多是像涤生公这样为了国家民族利益能够放弃自己的小节。书恒可不敢鞠躬。还有我的老师一直致力于保护华夏文明的传承,以复兴华夏为己任。”
……
曾涤生带着董书恒逛了一圈岳麓书院。给他讲述每一个地方的典故以及从书院出来的历史名人。
一圈下来,曾涤生明显有些喘。
“涤生公,可否去您的书房一叙。”董书恒似乎看出了曾涤生有些体力不支,故意用话头打了个圆场。
董书恒这次来本来就是想要找曾涤生聊聊。
后世的人都说学做官就向这位学习。可见这位涤生公对官场研究得非常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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