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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异响

    “卡巴~”电磁的杂音,从耳机里传来。有人通话。

    “不要回答~”浑厚的男音,但是辨别不出来到底是谁。

    狙击手(直升机驾驶员)眉头一锁,他不知道是谁。

    “你们的行动会失败~”第二句话。莫名其妙。

    狙击手想开口询问但是等来的又是另外一句话,“不要回答~”这一次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尖利,用的是英语。

    那声音经过声纹加密。

    “少校会死!”

    威胁?不太像。是谁呢?不会是外部人员吧?但是能黑进军方的通讯,不太可能。

    “不要回答~”再一次重复。这一次是个小朋友的声音,用的是日语。

    “少校,一只送上祭坛的替罪羊,代替了人的罪孽~”

    卡巴~通讯结束了。

    狙击手不得其解。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下方有一个蓝色的点,在有序地闪烁。

    到了。

    “自由女神”高高耸立的舰岛(其实是水塔)在黑夜里画出一个虚影。

    “大家抓稳了~”

    还没等后座的三人反应过来,直升机在空中画起了圆圈。下面的蓝色点点,换成了绿色的点。也不再闪烁。

    狙击手见了绿色的点,也不做犹豫,开始减速。直升机缓缓下降。

    突突突~叶片飞旋。

    狙击手侧着头,从窗户往下看去,一个黑人军官站在机场上。

    “嗯~”狙击手将座位上的手套,拿起来,套上去。

    呜呜~

    气流的呜咽声,隔着玻璃也能听到。这个时候的海洋季风(事实上没什么季风可言),很大。

    军官是一位黑人少将,代号指挥官。负责反抗军打击的配合工作,是这次的对抗部队的统帅。但是他不直接插手。

    轰~

    甲板轻轻一荡。直升机稳稳地停在了甲板上。

    狙击手看着三人下了飞机,一直走到甲板上,先是活络活络筋骨。

    警察和作家,正在和少校闲谈。少校拍了拍警察的肩膀,两个人似乎很投缘。至于作家,还是冷着脸,不说话。

    士兵端着自动步枪,迈着八字步,正跟一群战士闲谈,说着还用手锤了锤对话的战士。那战士笑嘻嘻地捂着胸膛,跟士兵撒娇。看起来是老熟人了。

    这里有个讲究,少校拍了警察的肩膀,虽是亲昵,但多少还有长幼尊卑之别的意味。而士兵跟人是用拳头捶的,倒也不生分,多了点兄弟之情。

    “砰砰砰~”是敲击挡风玻璃的声音。

    狙击手抬头,一个地勤人正半倚在窗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嘴里在说什么,隔着玻璃听不清。大约是问候词。

    狙击手点点头,一脚油门出去,那人在甲板上摔了个狗啃泥。

    跟我闹。

    头顶的叶片,缓缓折叠,开到一个悬梯上。

    “落~”电梯缓缓下沉,降到了甲板下面。

    正对着一个机库,红色的校准led灯在地上亮着,直升机缓缓的在地上滑行,前方的铁门在咯吱声里正缓缓打开。

    入库。

    冷清的灯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冷冷的。阴影斜斜地从他头顶划过。

    嘎吱,轮子碰到了地锁,直升机停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

    摘掉头盔,狙击手捂着额头,狠狠地晃了晃脑袋。

    这是一个华裔: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长相很粗犷。

    他在想那个神秘的提示是谁打来的。这显然不是一个恶作剧,因为太空军的通讯有专门的电子对抗部队保证这一块。

    “我需要一个帮手,”关乎队友的生死,狙击手做不到缄默。虽然这件事情很快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匹狼不成,狙击手深谙此道。

    摘掉手套。伸手,要去拉那车门。

    “滋滋滋,”耳机又响了。

    狙击手眼睛一斜,就拿起那头盔,鼻子一哼出来一个字,“嗯?”

    结果,那声音一下便断开了。

    ?狙击手想起了开始的那句话,不要回答。

    嘭~头盔被他直接扔在了直升机上,阖上门。

    长长的睫毛,翕动着鼻翼。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有帮助。

    ...

    “呼~”深吸一口气。

    转过门廊,走到第一层甲板,是个拳击场。

    里面人影幢幢地围了好几圈人,哄闹着。

    “打他!”

    “打他!”

    这种地方嘈杂不堪,是人发泄兽欲的垃圾场。

    狙击手透过人影,瞥见台上有两赤膊上身的汉子,正扭打在一起。

    一个白人,一个黑人。白人一只眼睛已经给打凹进去了,流着血。黑人舔了舔嘴角的血,半曲着身体,小跳撤步,不断徐晃着拳头。

    白人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这一甩头,让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的头部遭受了重创,这会强撑着罢了。

    情绪垃圾场,狙击手不想在这里停留。作为狙击手,不需要这样的激烈对抗,他需要的是恒久的冷淡。

    “打他,打他!”

    “打他,打他!”

    人扭曲着脸,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嘭~”那人被一个勾拳打在下巴,白人仰面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着地,嘴巴上全是血。晕了。

    一个穿了西服的裁判,翻身上台,将那黑色挡住,让后蹲下身来,将那白人的嘴巴撬开。(他骤然晕倒,又是仰面,裁判怕他吞舌,窒息而死)

    这里没什么值得注意的,狙击手往下层走去,他的目标是第三层的酒吧。

    狙击手来过这里,对于这个酒吧很熟悉。

    下楼梯,穿过饭店,理发店,转过一个成人用品店,就到了最隐秘的酒馆。

    开着一扇小小的门,霓虹灯上用英文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单词“bar”。然而知道详情的人才知道,这酒吧是对亚洲文化圈开放的。老板是个某坡华裔,他不太喜欢西方酒。

    推门。

    浓烈的酒香铺面,好像是汾酒的味道,呃,也许是老白干...(狙击手不懂酒)

    酒吧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坐在吧台周围。

    华夏酒多不用玻璃杯,而多是一些小酒碗。人手一个朴素的蓝瓷碗,端在手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黑漆盘,木座椅,墨绘山水屏风,很有华夏味道,简约风格。里面的陈设跟门口的那个英文招牌,一点也没关系。

    酒保,也是老板,靠着吧台,吞云吐雾地抽着烟,见狙击手进来也只是斜斜地看一眼没有过多的表示。想来这酒馆经营不佳,多少跟这服务态度有关系。

    狙击手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因为这酒店第一次来了新人。不过狙击手还真的不是生面孔,只是最近不曾来了。

    “老板~”狙击手在吧台前随便拖了一把椅子,坐下。

    老板叼着烟,下巴一点,有事你说。

    “一杯白开水~”狙击手语出惊人。

    老板哈一声,嘴里的烟差点没有掉下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是....”

    “不记得了?”狙击手从一摞瓷碗里抽出一个,顿在桌上,“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小激动呢?态度真冷淡。”

    “怎么又想讨打?”老板将嘴里的烟掐了,他大概知道这是谁,也不说其他的话。从吧台下提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土罐子,外面贴了一张红纸。女儿红(酒名),也就是长期发酵的黄酒,“你有口福了,二十年成的...”

    “别了”,狙击手用手蒙住了酒碗,摆摆手,女儿后绵长后劲十足,感觉没醉,实际上已经无了,“清酒,清酒~”赶紧认怂。

    “切!”老板将非卖品酒放了下去,“来等人?”

    “嗯,”狙击手摇摇头,有点乱。工作上的事情,狙击手一直遵守纪律,不跟无关的人提起。

    老板也懂,没问,面上的酒柜里取了一瓶葫芦形状的瓷瓶。太阳国清酒。这种就比较淡,适合一些不擅长饮酒的人喝。

    “霍山最近来过吗?”端起酒碗,酒很凉。

    “大概快了,”老板撑着身体,切了一盘卤肉,撒上点辣椒面、葱花、姜丝...递过来佐酒的。这是狙击手的习惯,“他大约还有...”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了7,已经小小地偏移了一下,“大概还有一刻钟。”

    机械钟不是很准,老板的钟总是快一刻。他基本上经常忘了校准。

    “他来的频次如何?”猛一口,酒不出所料,淡淡的,瓷碗倒悬以示海量。

    “不怎么常来,”老板摇头将一双漆黑的长筷,头很尖,吃鱼用的。

    狙击手接过那筷子,横着腰杆,跨在椅子上,捏着长长的筷子头,手肘顿在桌子上,“他也忙?”

    “不是很忙,”老板忙完手里的活,用一张油腻腻的卷子,随意的抹了两下手,“你是知道的,电子对抗部队基本上无事可做,他本人还经常去天空站...闲逛。”

    电子对抗部队防卫的是天基信息安全,然而量子密码面前,攻击都很苍白。霍山很闲。

    只是世上事,哪有绝对,量子密码真的绝对安全吗?狙击手表示怀疑。

    不说话,狙击手自斟自酌。老板静静地看着。

    霍山和狙击手相识很早,是个军校同寝室的“忘年交”,也称父子情深。

    呼呼~循环风从楼道里沿着门缝吹进来。

    门开了。

    进来了一个汉子,身材高大魁梧,像个铁塔一样。是霍山。

    “嗯?”有点意外。

    “我有事跟你说。”狙击手忍住了那一声爸爸...将手里的筷子按在了案上。

    “很急?”两人没有任何的寒暄,霍山拉了一个椅子坐到了吧台边,狙击手没说话,默认就是是了。霍山招手,“汾酒~”

    老板点点头,转过墨色屏风往后面去了。他知道两人要说事了,自己不合适。

    “你们做的皮包,防偷不?(太空军的地面信息交流系统安全吗)”

    皮包?...霍山看了一眼狙击手,显然他说的不是皮包。

    “嗯...”霍山沉吟了一下,“只要是人制造的,都是不安全的。”

    “扒手伸进去(外部侵入)?成功率有多少?”

    “千万分之一,基本为不可能事件,”霍山察觉到狙击手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没有说,干这行的人,不该问的,绝对不要问。

    “自己人呢?”

    “有可能,不过也不大,”霍山眼睛一抡,“每个人的交流...”

    语气一顿,狙击手眼神示意他不要说明话,“我们的东西,是这样的....”

    霍山用指腹在两人中间画了一条线,指甲在那痕迹上从左到右点了点,桌面发出硁硁的轻响。狙击手了然,他说的是量子通讯,并且还都是走单向的量子传递。

    “我问完了,”狙击手拿起了筷子。

    “我可以问你吗?”

    “不能,”狙击手摇摇头。事关生死,不可不查。

    ...

    “好吧,”啪啪啪,霍山拍了拍手,里屋里一声应和,“老板多打一点。”

    “汾酒来啰~汾酒来啰~”

    霍山喜欢这种炽烈一点的东西,只不过工作性质,只能偶尔小酌一杯

    杯壁下流,清冽的酒水,缓缓注入瓷杯。

    狙击手端起酒杯引颈豪饮,“你今天迟到了?”

    “见了个好朋友,今天带了个作家过来,浪费了点时间,”霍山小口闷下去,一只眼睛微狭,酒劲很大。

    “作家?”有点印象。

    “嗯,找我要晕车药,可惜我没有,”一个军人,怕晕,这怎么也说不过去。霍山从筷子兜里抽出一双短筷,在桌上顿齐。

    “晕车药...”狙击手回想起,在直升机上回眸的那一眼,作家的脸很苍白。原来那是晕眩的效力。狙击手有了一个想法。

    “是的!”霍山点点头。没有注意到狙击手的表情。

    “喝酒,”霍山端起酒杯,哐当~清脆的瓷杯相碰。狙击手将心事放下。

    对酌一杯,相视一笑。

    “喝~”

    “听说你要退休了。”

    狙击手点点头,“嗯,他们要我去克勃罗尼军校当教官。”

    远离战争,是个不错的归宿。含饴弄孙也倒不坏。

    只要这次行动结束就行。

    “为君贺,”霍山举杯。

    “贺,”狙击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