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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小原山

    小原山,海拔约300米。

    山上有个古刹,约莫是清朝顺治年间的。

    金顶,飞檐,红黄墙面。

    佛的地位在华夏古代很高,作为圣人,佛寺一开始就是一种高级官署机构。

    《说文》训寺为廷,即官府、朝廷,是假借义,寺庙是廷的引申义。

    佛那更是彻悟的哲人,脱离了轮回的、对于宇宙人生彻底明白的人,真正圆满觉悟的人,又被称为一切智人或正遍知觉者。

    作家并不信教,但是对于佛学还是有所了解。

    车开到小原山的半山腰,前面的路已经不堪行走。

    下了车,爬了好一会才到那古刹门口。

    锈蚀的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广化寺”。

    隶书,整个字蚕头雁尾,主笔斜卧很闲气,有点宗法汉文,一看便是行家手笔。

    朱门的朱漆早已凋零,髹染的大门敌不过摧残,终是没了当年的华贵。

    黛瓦上,长了狗尾草,满墙的蔷薇腾。

    没人住了吧~

    作家驻足在门口,疑惑地看着里面。

    多少的繁华,化成一抔黄土,至于敌过摧残留下的都很好。

    时间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一遍毁坏,而一边又让价值翻倍。

    嘎吱~

    门开了。

    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和尚,面容清癯,身上一身补了许多补丁的袈裟。

    穿得很正式,白色的寿眉长长,脸上满是皱纹,没有什么表情。

    一双手满是茧子,粗糙而有力,看起来以前是个练家子。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从东边而来,又不知去处?”

    一声绵长的佛号,就像低沉的歌唱。

    都对了。

    从十一区到六区,确实是从东面来。

    “大师!”

    花花架子大家抬,信不信是一回事,礼数不能少。

    “那么何不进来,喝杯茶,老奶等你很久了。”

    老和尚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大师知道我要来?”

    要说通过察言观色可以了解一个人的大概信息,但是算别人什么时候来,就扯了吧。

    也许只是装的而已。

    “老衲,确实知道,”右手竖起,佛珠长长的一串,比那宽袖更大。

    院子里,一块菜圃,一口古井用门板盖了。

    地面干干净净,并无落叶。

    一张藤椅,石桌上一个茶壶,茶杯却是有两个。

    炉子里的水正翻腾,冒着白色的蒸汽。

    老和尚宽袖扫了石桌,“小寺破旧多年无人布施,还请施主不要嫌弃。”

    铜壶的水,轻轻地淋在茶碗上,砖红色的茶碗慢慢地转了紫色。

    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黄绸子包了的茶杯,轻轻的取了一份,撒到茶碗里。

    用开水淋洗,覆口的茶碗侧身一倒,洗茶的汁水便流到了托盘里。

    再淋一次,茶壶高高举起,用小茶杯倒了,放到作家面前。

    没有花里胡哨的茶艺,老和尚的茶很随意。

    作家也不客气,端了茶碗,轻轻的呷了一口。

    那茶自然不是凡品,入口开始时淡淡的苦涩,但稍加回味那香气便弥漫齿间。

    这也是为什么要品,而不是闷的原因。

    “施主,”放下茶杯,老和尚将一个竹筒递了过来,“要不要算一算。”

    算命?

    这老和尚等自己来就是给自己算一卦?

    “怎么说?”

    “抽一支签~”

    “这么简单?”

    佛家的三支香火,烧的是戒、定、慧,也是佛、法、僧。

    不来上几下,这签能灵验?

    “大道至简~”

    这好像是老子说的吧,怎么从你一个老和尚嘴里说出来?

    莫非你也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不是道家的吗?”

    “取长补短,融汇百家。”

    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

    捏了第一根,作家看了一眼和尚,那和尚没有任何表情。作家便换了第二根签子。

    “确定了?”和尚不忘蛊惑一下作家。

    “确定了,”反正老子不信。

    看到那卦辞,作家更无语了。

    乾卦,亢龙有悔,鹏飞北海凤朝阳,飘零书剑路茫茫,禹门一跃桃花浪,闲收月下桂子香。

    这不是道家的卦辞吗?

    “你问什么?”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作家。

    看这卦辞,怎么说的也是气运。

    “姻缘。”

    我看你怎么解签。

    “这是上签。”

    “上签?”虽然说作家没学过占星术,但是也清楚,这个亢龙有悔不是什么好东西。

    亢:至高、至尊,居高位的人要戒骄,否则会因失败而后悔,后也指盛久必衰。

    这可是式微的一种预兆。

    “鲲鹏之化,鱼龙之变,桂宫之成,皆是好兆头。”

    “说的是,你若遇到与你悠远的女子,将有不世出的丰功伟绩。”

    “只不过,你这命格里,装得太多,”啧啧啧。老和尚也是摇头。

    “?”

    “数女之夺,一切扑朔迷离~”多花鸟鱼虫好几种,能不多吗?

    要是前面半句我信,现在我绝对不信。

    “大师我问事业。”

    “下签。”

    “怎么说?”

    “虽然说你这命数气势蓬勃,无比阔大,但是以你孑然书生,恐怕难以撼动。”

    鹏飞北海,凤舞高阳,鱼跃龙门,秋闱中第,这些说起来都是好事。

    作家前半生虽然很苦,但是在事业上,可谓一切顺遂。

    提前获得学位,又有恩师提携,再加上学术上的成就...这些都是别人羡慕而不得的东西。

    一句飘零书剑路茫茫,其实很准确的把握了作家的心境。

    纵然成功,他的心依旧迷茫。

    “佛告诉我,你是个特别的人。”

    作家撇撇嘴,“佛不说文言文?”

    “与时俱进嘛!”大和尚也完全不在意作家的恣意。

    再过些时间,佛都会说相对论是正确的了。

    作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继续听大和尚忽悠。

    “但是你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尽管你的学识很让人钦佩。”和尚不疾不徐地继续着他的佛说。

    作家手里的茶杯微微的泛起了涟漪,对于道德这个事情,作家是有抵触的。

    母亲的殉情,让作家尤为不解。

    若是对父亲而言,这是值得赞颂的,对年幼的孩子来说,这何尝不是残忍的。

    其后的教育里,江澈代亲涵养,她根本不告诉作家道德是什么,只是告诉作家价值。

    “有人说没有道德的学识很可怕,大师你怎么看?”

    人说没有道德的学识是禽兽,冷血而缺乏温暖。

    和尚将签筒收到袖子里面,笑了笑,“那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认为道德是有用的。”

    起身,风来。

    一丝丝的风吹在粗布袍子上,老僧捋了捋下颌的胡须。

    “道德啊~有些可笑。”

    “比如。”

    “人不穿衣服,就是禽兽。但是呢?禽兽从来不穿衣服,也从不会因为不穿衣服而对异性有兴趣。”

    风拂过和尚的戒疤,一粒一粒地数过戒疤。

    他已经很老了,快死了那种,所以他看事情不喜欢用已经浑浊了点眼睛,而靠感觉。

    “你为什么不用佛说呢?”

    “你不相信。”

    作家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