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城,天外天。
云端有座宫殿,气势磅礴,神秘浩渺,仙气儿飘飘。
宫殿外有一门,高七丈,宽三丈,无人镇守,只在门边一刻有“人间”二字的碑石旁,睡着一只黑狗。
乍一看,它是一只普通的黑狗,毛发都有些打结。
仔细一看,它还是一只普通的黑狗,眼角还沾着褐色的眼屎。
可每当有风吹过,将人间的某种气息带到天外天的这座人间殿中来时,那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黑狗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它起身时,身后便有紫雷划过,直接撕破长空。
它迈步时,漫天云色皆被脚步声震开,人间多地有山石震落,以为天灾。
它睁开眼,黑夜便被点亮。
闭眼时,天空则变得暗沉。
它住在天上,呼吸之间却能左右人间气运。
它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都不能轻易奔向人间,因为每次下去,都会搅动风云,给人间带来无数的灾难。
这样的力量,在人间众生看来,宛若神明。
可也只有它自己知道,在那位须发皆白,生而知之的祭酒大人眼中,自己,其实只是个看大门的。
祭酒大人称呼它为,看门狗。
它欣然接受。
......
人间殿里有座摘星楼。
大魏守护神祭酒大人就住在里面。
天黑的深沉,一身白袍的祭酒大人静立在摘星楼的最高点,眼中泛着白光,隔着厚厚的云彩朝着大魏皇城方向凝望了许久。
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叹息。
意蕴莫名。
一位中年男子忽然走入摘星楼,站在了祭酒身后。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头绕满全身的九爪飞龙,龙首威严霸气,且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飞腾而出一般。
有种君临天下的既视感。
中年男子随着祭酒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站不住了,将目光收回,开口说了一句话:“罗喉它,真的逃了?”
语气中带着怀疑,但是更多的,还是凝重。
祭酒背对着他,平静说道:“我去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大魏国运皆散,我的封印也被撞的七零八落......看来这八千年的困兽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它的性子,反而是让它变得更强了。”
一声叹息传来,满是遗憾。
中年男子望着祭酒的背影,说道:“您生而知之,人间众生皆在动念之间,难道还找不到它的下落?”
“可它,并不在人间众生的行列。”
祭酒背着双手说道:“八千年前,我尚且需要借助大魏巅峰国运才能将其封印,八千年后的今天,大魏国运日益衰退,它的实力又在逐渐增强,虽然破封而出让它受了重伤,但若它一心只想躲藏的话,谁又能找得到它?”
中年男子还要说话,祭酒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
随后提醒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找到罗喉的下落,而是要想一想,大魏的国运为何会衰退?八千年巅峰岁月,到了你的手上,却开始走了下坡路,老祖宗都要跳出来戳你的脊梁骨了。”
中年男子低下头,眉眼低沉,似浓墨般的夜色。
他握紧双拳,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掌指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沉寂,他还是开了口:“国运衰退又如何?有祭酒您在,莫非大魏还会亡国不成?”
“听这语气,你似乎很不服气?”
祭酒仍没有转身,似乎只有这片苍穹才有资格看到他的正脸。
白袍在风中舞动,有种随风而去的错觉。
他说道:“大魏自然不会亡国,但大魏的国运也不能一直这样衰退下去,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会选择,换一个人来执掌大魏。”
世人皆知,在大魏王朝,无敌于天下的祭酒大人,对于大魏神皇的位子,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理论上来说,他让谁下台谁就得下台,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
所以八千年来,大魏皇族对于祭酒大人的畏,要远远大于敬。
中年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是很快便又变得平和温顺,他叹了口气,说道:“祭酒大人,这话严重了。”
祭酒呵呵了两声,带着些许嘲讽。
“近年妖族动作频繁,南晋也在边境处虎视眈眈,李密独木难支,连吞败果,我想,大魏国运衰退的根源,便是从战场而来。”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等开春之际,我会让曹将军领兵前去支援,半年之内,将妖族赶回红河两岸,再过半年,将南晋也杀回老家,如此,大魏国运必然重回巅峰,到那时,我会再来摘星楼,请祭酒大人您帮忙找到罗喉。”
“再说吧。”
祭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
本就站在摘星楼最高点的他,此刻半个身子已经飘入了云间,变得有些虚幻。
他的声音亦变得飘渺无踪,似是梦魇:“李密老了,曹人往是个太监,皇城六部中亦皆是老朽,这大魏王朝,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些年轻的身影来扛起大梁了。这才是大魏国运重新崛起的先机。”
中年男子低眸片刻,随后缓缓抬头,望着祭酒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神情变得专注且凝重。
大魏文臣武将皆需要年轻人来接班,自己这大魏神皇的位子呢?...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上的九爪飞龙,“龙袍加身,朕,不想脱!”
“你走吧。”
祭酒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中年男子一跳,有种心声被窥探的局促感。
他顺从的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大魏皇城所在的方向,依然是一片虚无。
便只能告罪一声,缓缓退出了摘星楼。
一路而过,到了人间殿的门口处时,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狗,突然说道:“独守人间枯燥,不如去替朕守着大魏?”
在祭酒和这条黑狗面前,中年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自称。
黑狗连头也不抬,只是翻了翻眼皮,显得很没精神。
片刻后,见中年男子还没有走的打算,它便将前足撑地,上半身微微抬起,刹那间,一道紫色雷霆凭空出现,带着可怕的炸裂声轰向了中年男子。
“哼!狗仗人势!”
中年男子甩了甩胳膊,将炙热的紫色雷霆拍散,怒瞪了黑狗一眼,过门而去。
黑狗毫不理会,依然耷拉着眼皮,显得百无聊赖。
摘星楼中的祭酒似乎看到了宫殿大门边的这一幕,他不知从哪取来一杯酒,缓缓入喉,随后摇头叹道:“八千年镇守国门,守出了一群白眼狼啊。”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眼中,则突然冒出了一抹清亮无比的杀气。
他忽然再次往人间看了一眼,杀气倾散,本就衰退不少的大魏国运顿时又被切掉半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与此同时,遥远的大魏边境处,军神李密浑身浴血,守在营地处,看着刚刚从战场中拖回来的三千具大魏将士的尸体,久久无语。
......
天外天的风,比大魏王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清寒。
吹啊吹,吹啊吹,一直吹到了人间某位独行少年的身上。
李三思从三尺阁离开后,孤身行走,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唯一的住所是监察院统一安排的单身公寓,如今他已经和院长陈汉心撕破了脸,守城人是做不成了,单身公寓自然也就没法去住了。
只能找个时间偷偷摸摸去把东西搬走......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漫漫长夜,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届时执笔人还是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自己,他便要亲自去往执笔人衙门走一趟。
那是他坚守如一的选择,如今却也成了最后的选择。
“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李三思一边走在路上,一边胡思乱想起来:“执笔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仍在观望,还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他们是在考验我的专一性?”
“不管了!等不到天亮了!直接去执笔人衙门,给他们一个惊喜!”
心绪至此,李三思便准备掉头往执笔人衙门而去。
却在某个转角突然停下。
前方,月光下,两天不见的冷长空抱剑而立,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酷的不像话。
装的一手好逼......李三思感叹一声,“不得不说,这冷长空只要不说话,单从形象上来看,绝对是一等一的帅气欧巴,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即摆正姿态,强行压下心中躁动,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心中却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执笔人终于坐不住了吗?那就来吧!冷长空,我的面试官!带着你未来的同僚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