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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云开,厉落又赶回市局,来到审讯室门口,观摩季凛对于凯的审讯。
本以为这么晚了,审讯室里会充满疲乏,没想到季凛正热络地跟于凯聊着天,丝毫没现疲色。相比于季凛的轻松热情,于凯显得过于敷衍。
“反正鉴定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咱们不聊这个,咱们聊聊你那个项目吧!”
“你们一个项目能赚多少啊?”
听见季凛滔滔不绝,于凯回头看看表。
季凛牵起唇角,悠然一笑:“没事,时间还早呢,再聊会!”
厉落在外面站着,洞察里面的情况,低头啃指甲,心里打鼓。
佟琪的死亡现场只有于凯和佟琪两个人,家里有没有监控,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佟琪不是自杀,对于于凯,他们也只是根据调查猜测他有杀人动机,可一旦过了时间,警方就得放人.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凯究竟是不是凶手?
没人知道真相。
季凛必须拼尽最后的全力搞好这次审讯。
寂静的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小张的身影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还来听课,挺用功啊?”小张说。
厉落问:“佟琪的死可能真和他没有关系,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口。”
“看戏。”
小张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便站到了审讯室门口,手搭在了门把上,身子微微弓起,仿佛等在升降台下,即将登上舞台的演员。
审讯室内的季凛笑容不减,于凯的身子却越来越僵硬。
“警察同志,能把冷气关了吗?这里太冷了。”于凯疲惫地说。
季凛刚要站起来叫人,审讯室的门就开了,小张的头探进来,眼神复杂,他朝季凛勾勾手,季凛走过去,两人交头接耳,于凯使劲支起耳朵听。
季凛转回身的时候看到于凯的眼神有明显的慌乱,季凛见状,陡然变了张脸,严肃起来,他把文件往桌子上重重一扣!正襟危坐于桌前,用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望着于凯。
于凯是个读书人,没进过局子,心理学素质上和那些“几进宫”的老油条比,差太多,季凛态度随和,他就打蛇顺杆上,摆出公民姿态,季凛一旦瞪眼,他就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于凯打了个机灵,双眼无辜地望着季凛。
“怎、怎么了?”
“还不主动交代吗?”季凛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房间。
“我、我交代什么?”
季凛打断他:“来,先聊聊孩子问题!”
“孩子几岁了?”
于凯面无表情,季凛说什么他就答什么,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季凛做出发愁的神色:“这么小,将来可怎么办?你对这孩子有感情吗?”
“当然有感情了!那可是我的亲儿子!”
季凛问:“孩子以后谁管啊?”
于凯答:“当然是我们管了!”
季凛半边眉毛挑高:“我们?”
于凯一抖。
季凛身子向后靠去,唇角讥诮:“你终于提到他了。”
于凯错愕住,半晌后笑了笑,桌下的脚却轻轻地抖了起来。
“言语”或许会说谎,“脚语”可不会。
人体中越是远离大脑的部位,所流露出的信息往往越可信。因为离大脑中枢越近的部位,大脑的有意识控制越明显。脚部远离大脑,绝大多人忽略了对脚的控制,从而泄露了内心的慌张。
季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于凯的脚,沉声问:“如果佟琪死了,你就再也不用每天面对这个女人,每天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你和陶大勇,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一起照顾这个孩子,是不是?”
“我还是那句话,别扯别的,你们说我杀人,拿出证据来。”
“陶大勇就在另外一个审讯室,他可比你来的时间长。”季凛喝了口茶。
于凯的脚抖得越发严重,同时发出不屑的嗤笑。
“陶大勇已经把你的笔记本电脑密码都告诉我们了。”
于凯诧异地抬头。
“囚徒困境。”审讯室外的厉落静静看着这一幕。
“囚徒困境”是审讯常用手段,共同犯罪的嫌疑人被关起来后,警方分别审讯,给出主动坦白的利益诱惑,由于缺乏信息来源,嫌疑人既担心自己招供会使自己陷入不利状况,又担心同伙在利益诱惑面前背叛自己,使自己的利益受到更大的损害,所以即使共同犯罪的两个人在明知道警方掌握证据不足无法定罪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会招供,这个结果叫做“非合作均衡”。
那么,于凯会按照这个博弈论的经典模型走下去吗?
审讯室内,于凯明显出现了狂躁不安的情绪。
“你休想离间我们!我和大勇从上高中就在一起了,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没错!我就是不喜欢女人!怎么了?难道我不喜欢女人我就是痛恨女人吗?我就非杀了她吗?我要投诉你!你这就是赤裸裸的歧视!”
“他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季凛轻蔑一笑:“你陪他一起服过刑吗?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一个人在监狱里服刑三年,你确定你还认得他吗?”
“我当然认得……”
季凛摇摇头,把手机录音放给他听。听筒里传来陶大勇的声音——
“警.察同志!这事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是同谋啊!”
“警.察同志!我举报!于凯一直都想谋杀他老婆!我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看到他搜索过杀人方法!还查过人身意外保险!真的!不信你们去查!”
于凯激动得凿桌子,一时间忘了这是录音,竟对着手机大吼:“陶大勇!你放屁!你没有心!你还是人吗!”
小张大喝一声:“坐下!”
于凯是个编剧,社交层面上不发达,心理防线相对薄弱,单单是恫吓就能把他吓坏,这是文弱书生的通病。
于凯坐下来,揉头发敲脑袋小声犯恨:“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孬种……亏我还想跟你一起养我儿子!”
季凛冷声道:“就目前的人证物证来看,对你很不利,儿子你是养不成了,放心姥姥姥爷带孩子吗?”
于凯摇摇头,低头掩面,失望透顶。
小张一拍桌子,正义凛然:“抬头!”
于凯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季凛说:“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主动坦白,还是刻意隐瞒,最后在量刑上有很大差别!”
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压抑的氛围到了极致。
于凯的身子在狭窄的审讯椅上坍缩。
“警察同志,那些记录是陶大勇他用我电脑查的,根本不是我搜索的!”
“他出狱之后总是跟我说佟琪碍事,他嫌自己租的房子太破,一直想住进我们家。他还给我洗脑,说他总有一天要让佟琪永远消失。”
“佟琪的死是一个意外……”
季凛突然厉声大喝:“意外?意外你就不会坐在这儿!于凯我告诉你,不要跟我们绕弯子!”
季凛身上的气场是做了多年警察镀上的一层正义的威严,普通人都禁不住他这一嗓子,更别说心里有鬼的人。
“是她要闹的!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