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诞者塑造出我们的时候,暗影国度的秩序还尚未完全,祂们还处于摸索造物的阶段,祂们也还是一群新手。
没人知道初诞者的来历,我感觉连祂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祂们诞生于创世纪,在‘死亡’的概念诞生之前祂们就已经存在了,甚至早于六原力的衍化,祂们很可能是所有领域中第一批诞生的生命。
所以祂们自称为‘初诞者’。”
在晋升高塔之巅的平台边缘,拄着金色格里恩战矛盘坐在那里的长女格莉丝蒂娅以一种讲述古老故事的语气,为布莱克描述着自己人生尽头的回忆。
她眺望着下方华美如天国一样的极乐堡中那些被布莱克带来的回忆具象折磨的格里恩晋升者们,她也看到了从金色的天堂之门涌入这片神圣之地的弃誓者们。
她看到了忠诚无比的德沃丝,也看到了以勇武著称的山德莉娅,这两位她亲手选拔的圣杰拍打着漆黑的双翼巡行于天空再不见丝毫圣洁。
但被布莱克一剑击败本该无比绝望的长女,这一瞬却露出了稍纵即逝的释怀笑容。
“我还记得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在扎雷殁提斯诞生的那一天,我们被初诞者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制作出来并被灌注了灵魂。
在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奇怪的大地和一群显得非常激动的造物主们。
祂们在庆祝自己的成功,祂们将我们的诞生视作一种理念的进步和对祂们的宏大秩序的补充,为了让我们更好的为初诞者设计的体系服务,我们在诞生之初便被灌注了知识和力量,但我们依然如新生的孩子一样需要被教导。
就像是破壳而出的小鸡,我们理所当然的将我们的造物主视作父亲和母亲,并服从祂们的一切指令。
哪怕我们并不理解。”
长女以平静的口吻在描述着暗影国度创世纪的故事,那冷淡的语气表现的好像她并非在说自己而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在评论他人。
拿着手札在记录这些从未被以任何方式记录下来的故事的布莱克伸手打断了她,他问到:
“初诞者有多少人?听你的描述似乎不止一两个?”
“祂们很多,邪神。”
长女回答到:
“祂们是具备特殊形体的高维生物,我甚至无法确认祂们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形象是真实的,或者只是一种更高超的物质投影。
但可以肯定的是,初诞者是一个群体,是一个文明。
祂们在暗影国度的创造只是很多次尝试中的一个。
虽然并不清楚物质世界的造物创世纪的起源,但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物质世界的诞生也和初诞者有一些联系。
但你不必担心祂们。
初诞者已经离开了...祂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个我相信。”
邪神耸了耸肩,说:
“爬出摇篮的孩子们见识到更广阔的风景之后就不会再对逼仄的摇篮抱有丝毫眷恋,也不会再理会自己留在摇篮里的各种麻烦。
真是一群不负责任的混球造物主。”
“呃,这倒不是。”
长女眼神古怪的看着布莱克,她说:
“初诞者们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些东西,就在扎雷殁提斯,还有其他地方,祂们说那是可以重写一切错误的重启装置。
那是祂们留给我们的最后礼物,祂们说祂们没能解决六原力的冲突与必然的纷争,但祂们会留下一件可以在最糟糕时给我们希望的力量。
祂们还说这是我们应得的。
佐瓦尔就是为了得到那种可以改写一切现实的力量,以此实现祂那执拗又软弱的疯狂理想...但祂并不是第一个追寻它的永恒者。”
“所以,第一个反叛的其实是你?”
布莱克斜着眼睛看着眼前咸鱼无比的长女,他上下审视着这家伙,说:
“你的初号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销毁的吗?为什么呢?你刚才不是说,你们这些永恒者都把初诞者视作父母吗?”
“是啊,祂们确实如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们。”
长女摇了摇头,说:
“但我们被创造出来是要履行职责的,布莱克,初诞者不是为了好玩才给了我们永恒的生命,我们是祂们那个‘完美体系’的执行者。
我们要按照初诞者的规划在当初还空无一物极其原始的暗影国度中塑造出最基础的生命,并给予它们不同的生长环境来模拟不同文明不同种族的繁衍生息。
初诞者试图寻找到一种完美的体系来适配所有文明,祂们的规划极其宏大并且会按照新的观察结果予以修正。
而我们就是祂们的眼睛,就是祂们的双手。
除了我们之外,初诞者还塑造出了很多低级原型体来辅佐做一些重复性的工作,那是暗影国度的开创纪元。
而我们这些造物则敬畏的将初诞者对于整个宇宙群星的完美规划称之为...
天命!”
布莱克点了点头。
这些资料是游戏中不存在的,但关于这些背景的思索并没有超出邪神的认知,他看了一眼自己记录的笔记,又瞥了一眼长女,说:
“那么,奥利波斯的那些整天把天命挂在嘴边的侍神者们...”
“它们就是当初的低级原型体,是我们在开创纪元的仆人。”
长女随口回答道:
“不必怀疑它们为何对天命笃信不疑,甚至不必去思索为什么所有永恒者里只有我还残留着那个纪元的记忆。
我马上就要说到故事的转折了,耐心点。”
邪神没有多言,只是侧耳倾听。
而长女沉默了几秒,用自己宽大神圣的双翼将自己的躯体合拢起来,就像是在深秋时被寒风吹拂的树干一样感受到了萧瑟。
她说:
“初诞者们显然具备我们无法想象的超然智慧,但即便是祂们也无法真正规划出适配所有生命的完美蓝图。
在创造纪元的末期,那些被初诞者寄予厚望的,在无数个文明形态中一直坚持下来的文明一个接一个的崩溃消亡,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初诞者们意识到了事情在发生变化。
祂们开始频繁的在造物主圣地聚会,在商讨各自于不同领域中观察到的情况。
很快,祂们就确定了这个宇宙体系的演变进入了新的阶段,六大原力开始诞生,那是整个宇宙走向繁荣的基础,但六原力的出现超出了初诞者的规划。
祂们也无法预知未来,要在祂们的完美蓝图里再引入六原力的复杂概念就意味着祂们得从头开始。
那是不可能的。
初诞者们似乎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片宇宙,于是祂们开始修改自己的计划,祂们开始在各个领域中修建自己的圣所,试图将宇宙六原力连接在一起。
扎雷殁提斯就是那时候修建的,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有类似的建筑物,但我并不知道更多了。
而暗影国度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推’入了死亡领域中,我们在那时候被改名为‘死亡万神殿’,很显然,初诞者在那时候就已经准备离开,并将祂们为暗影界设计的秩序的维护工作教给了我们。
当然,初诞者们的计划对于我们这些造物而言过于复杂,我们没有资格介入其中。
我们只是祂们的仆从。
但在那些神秘的圣所修建完毕之后,初诞者们便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祂们在创造了世界之后要毁灭它。
因为祂们认为想要六大原力维持在平衡不至于出现原力失控而毁灭宇宙根基,就必须提前引发原力的碰撞并在一个可以控制的程度中让‘第七者’诞生。
那是初诞者要以宇宙六原力为基础塑造出的‘完美力量’,它融合了初诞者的智慧和宇宙六原力对于万物体系的根源影响。
一旦它出现,那就意味着初诞者们的完美蓝图将得到保障。
那是祂们为了实现完美蓝图的最后一次尝试。”
长女嗤笑一声,说:
“初诞者们向我们宣布了祂们的计划,那是我们第一次拒绝我们的造物主。
那时的我们太年轻太幼稚,我们负责播种文明照顾文明,就如初诞者将我们视作孩子,我们也将那些文明视作孩子。
身为父母可以放手让孩子自己闯荡拼搏,但怎么能下狠手杀死自己的造物呢?
我们拒绝履行初诞者的灭世命令,祂们斥责我们目光短浅,看不到‘第七者’诞生对于宇宙群星的意义。
但我们依然选择拒绝。
初诞者们意识到,祂们或许在创造我们的时候给了我们太多智慧和自由,祂们意识到过于丰富的感情成为了我们的负担。
于是,祂们想要‘帮助’我们。
你猜,祂们是怎么帮的?”
布莱克摇了摇头,他不用猜都知道故事的发展了,这就是个魔幻版的“智械危机”嘛。
“过程不必多说,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吧。”
长女摸了摸锁骨上那个独特的初诞者密文符号,她说:
“兵主、寒冬女王、佐瓦尔和大帝为我创造了机会,难以想象,对吧?
那时候的德纳修斯还不是现在这副阴谋入骨的糟糕样子,那时的祂非常正直痛恨一切不公,那是他身为赦罪原型体的职责,是被写入灵魂的模式。
我的兄弟姐妹们被送入了塑造我们的车间,等祂们再次出现时已经没有对过去的记忆而是被编写了新的使命与规则。
祂们被驱逐出扎雷殁提斯,在最终得到保留的暗影国度中塑造出自己的国度。
而我...
上一个我没有那么幸运,我不能告诉你我和初诞者对峙时的场景,我只能说,冥世锻炉的火烧在身上真的很疼。
在我的意识消亡的时刻,我才意识到,祂们需要的只是执行者。
而当你是某个宏大体系的一部分的时候,过多的思考对你而言就是一种负担,过多的追求会让你自取灭亡,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完成自己的职责。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格莉丝蒂娅抱着双膝,盯着下方空中拍打着黑色羽翼朝着她飞来的德沃丝和山德莉娅,她面无表情的说:
“过去是一种负担,布莱克。
不管是美好之物还是痛恨之物,在重生与死亡之后都变的毫无意义,疲惫的灵魂想要重新上路就得释放掉那些负担。
我并不是冷漠的对待我的追随者,更不是愚蠢到看不见晋升之路的隐患,实际上,在我为晋升堡垒塑造出这条晋升之路时,我就知道今天迟早会来。
我只是...
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
一种发自心底的懦弱在侵蚀她的心灵,让她无法再说出心中所想。
而邪神大人在这一刻伸出手,放在长女颤抖的肩膀上,他总结道:
“你只是在用初诞者对待你们的方式对待格里恩们,位置互换之后,你成为了必须要维护一个冰冷秩序的统治者,而这些来自彼界的良善之魂成为了当初的你。
你不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漏洞。
你只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像当初的你去反抗初诞者的秩序一样来反抗现在的你给他们定下的刻板教条。
你必须这么做,由此才能确信当初你没有做错,才能说服自己反抗并不是一种罪孽,那只是存在于每一个灵魂心底的抗争本能。”
“我是在恪尽职守!”
长女咬着牙说:
“祂们要我看护那些被播种的文明,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他们,我守住了自己的职责,哪怕是我的造物主想要毁灭一切我也会挺身而出。
虽然代价沉重。
我很欣慰的看到我的追随者们在长久的服从之后终于学会了反抗,就如当初的我一样在愚忠与职责之中选择了后者。
这意味着晋升堡垒将不再需要我的存在也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当然,这么多年里我一直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介入。
事实证明,就算没有一位痛苦的无法对过去释怀的永恒者们,格里恩们也能自己管理好自己的国度。
来吧,邪神。”
格莉丝蒂娅仰起头,对布莱克说:
“杀死我吧,结束我的痛苦。”
冰冷的哀伤之剑抵在了长女的脖颈上,邪神粗暴的拉扯她蓝色的心能长发,让她如天鹅一样仰起脖子。
布莱克活动着剑柄低声说:
“你知道,你其实可以和佐瓦尔一起反抗,又或者和兵主联手,你的回忆能帮上大忙。”
“不是每个灵魂都想要成为英雄或者恶徒。”
长女闭着眼睛,很疲惫的说:
“我当过一回英雄了,那次让我失去了我的兄弟姐妹,让我失去我自己,我累了,不管你们即将带来的是毁灭还是新生,我都不在意了。
我早该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死去。
我只是上个纪元的幽魂却苟活到了现在,初诞者们让我保留这些记忆或许就是为了折磨我惩罚我,但谁知道祂们的想法呢?”
“你强制那么多灵魂走上晋升之路,让那么多生命失去了自我,你还用这种办法毁掉了我的某个不知名的月夜战神。
这让我很生气,格莉丝蒂娅。”
布莱克抓着长女的长发,他说:
“你犯了错就不该奢望这一切就这么结束,正好,要去扎雷殁提斯我需要一位‘本地人’当向导。
反正这片大地只要有你的神格在它就不会崩溃,格里恩们也该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自己选择自己是否要遗忘过去踏上晋升之途。
黑白天使的设计也很酷炫很棒,你没有什么遗憾了。
现在,和你的孩子们说‘再见’吧。”
“唰”
哀伤之刃狠狠划过长女的脖颈。
就如切开水管让蓝色的神灵之血喷涌而出,将飞过来的德沃丝和山德莉娅吓得愣在原地。她们只是想来讨个说法,可没想过要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死一位永恒者。
“噗通”
长女的尸体随着布莱克松开手指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邪神甩了甩手指上的蓝色神血,又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弃誓者圣杰。
他不再理会她们。
而是看着手指中闪耀的那枚宇宙灵魂,他弹了弹那团跳动的光,说:
“该去你的老家看看了,扎雷殁提斯正在等待我和我朋友的光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