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过去,七日后,吐谷浑的俘虏们陆续进入长安。
大唐百姓们将朱雀门大街围的水泄不通,或是伸直脖子,或是踮脚,亦或是立在高楼之上,看着一辆辆囚车经过。
伏允、天柱王、达延芒结波等人,就这样暴露在大唐百姓们的目光以及言语之下。这些吐谷浑贵族们,有的羞耻掩面,有的垂头丧气不发一言,还有的嚎哭不止。
亡国的恐惧情绪,再加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吐谷浑贵族们此时深刻体悟了一番阶下囚的感觉。
这种滋味很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
马车咕噜咕噜转动,宛如死刑犯游街一样,将有头有脸的吐谷浑贵族们挨个拉出来放风。
至于那些贵族们的家人,则直接聚集在城外大营,等候帝国皇帝的决断。
“人还不少哩,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没拉完啊。”
“听说这一批是吐谷浑那边的名王,前头是贵族,后面应该还有不少吧。”
“这得多少人啊?”
“嘿,我听隔壁二愣子他娘舅的小姨子家的三郎说,至少有一千多人。”
“那什么小姨子家的三郎干嘛的,知道的如此清楚?”
“负责押运的。”
“哦。”
“别说话,吐谷浑可汗来了,快瞧!”
百姓们连忙投去目光,瞧见囚车里的伏允,议论声再度扩大。
“就长这样啊,他怎么敢害我唐人兄弟的。我还以为他三头六臂呢,看样子也就是个普通人啊。”
“废话,天子只有我朝皇帝陛下,其他人当然普通。”
伏允虽然听不真切大唐百姓都在议论什么,但是他大抵也能猜测到自己被当成了猴子。
一念至此,悲从心来,掩面哭泣。
早知道就臣服大唐好了,早知道就不得罪大唐好了,早知道我就逃跑好了。
我干嘛要守什么伏俟啊。
后悔不迭的情绪疯狂在他大脑蔓延,他此刻是真的后悔,不该得罪唐朝。
后悔的情绪没有在他大脑盘桓多久,另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渐渐显露苗头。随着越来越接近朱雀门,看见越来越多武装到牙齿的唐骑,害怕变成恐惧。
似乎,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
远远的,李智云看见押送俘虏的将军张士贵,以及他身后一辆接着一辆的囚车。
“来了!”
立在李智云身后的几个皇子,看见张士贵出现,紧跟着看见囚车出现,小声惊呼。
他们是第一次参加献俘仪式,显得格外兴奋。
李承昭一身玄墨王服,束发直立,两只藏在袖袍中的小手微微握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士贵下了马,走到皇帝身前单膝下跪。
“末将张士贵参见皇帝陛下,奉大总管之命,押送吐谷浑逆贼返京,现向陛下复命。”
“爱卿辛苦,起来吧。”
“谢陛下!”
张士贵起身,立于皇帝身侧。行动一丝不苟,整齐划一,仿佛练习数百遍。这个在战场上往来纵横的将军,在大唐帝尊面前,显得格外恭敬。
囚车中的伏允,隔着牢笼,看着那年轻的大唐皇帝,心中不由得生出惶恐。
大唐皇帝,为何会这么年轻?
“出来!”
唐军打开囚车,抓着伏允,将其拖下来,摁着他脑袋,迫使他跪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砖,让伏允颤抖,不知所措。
在他身后,天柱王、达延芒结波,以及各个名王们纷纷被唐军抓下囚车,摁在地上。
“威!”
“威!”
“威!”
大唐将士,擎旗高呼。
吐谷浑的俘虏们畏惧颤抖,等待着命运降临。
风动冕起,皇帝手抚剑柄,踱步上前,下摆轻合。
看见皇帝走动,将士们的高呼瞬间消失无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停步,李智云目光落在伏允身上。
而伏允,则如爬虫一般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伏允。”帝尊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在这能容纳上千人的广场上却是格外清晰。因为,大唐将士虽多,但是他们却屏息凝神崇敬的看着帝尊,他们不敢直视帝尊面容,只敢看着帝尊衣裳下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帝尊。
“罪臣在!”
“抬起头来。”
“遵旨。”
唐军听见皇帝命伏允抬头,纷纷松手,立在伏允身侧,准备随时制止伏允发疯。
他抬头,看着帝冕下那一张年轻的面孔。
“朕曾警告过你,唐人子民,皆朕手足,你何来底气欺之?”
“罪臣从不敢违背皇帝陛下,罪臣是受到天柱王蛊惑,这才犯下大错,恳请皇帝陛下饶命!”
“饶命?”李智云嗤笑,“太晚了。”
说完,不在乎心凉半截的伏允,李智云又看了看伏允身后跪着的天柱王等人,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他们不配!
此番献俘仪式,他本不用出面,但是他来了,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大唐百姓。
没谁能欺负你们!
“杜如晦!”
“臣在!”杜如晦面色严肃,走到皇帝身边。
“宣读诏书。”
“遵旨!”
杜如晦从袖子中取出圣旨,打开,面朝大唐将士,面朝大唐万千百姓,面朝惴惴不安的吐谷浑俘虏们。
“大唐皇帝令!”
一声既出,大唐将士们纷纷单膝下跪,其整齐划一程度,犹如风过麦田。
轰的一声过后,将士们纷纷朝着皇帝单膝下跪,只有那唐旗依旧在迎风飘荡。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跪下,万里无声。
杜如晦读了什么,李承昭没有听见,他此刻目光之中只有父亲那伟岸的身影。
他从前只知道父亲是大唐皇帝,天下之主,受百官拥戴,将士效死,万民臣服。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父亲的威严。
不用说一句话,无论是什么样的骄兵悍将,在父亲面前,却犹如猫儿一般温顺,甚至于小心谨慎。
无论再怎么猖狂的番邦小国之王,在父亲面前也不过只是区区草芥,蝼蚁之辈。
“父皇......”李承昭压下心中的震惊,默默注视着父亲伟岸的背影。
一炷香过后,杜如晦诏书宣读完毕,细数伏允犯下的罪恶,最终判决他死刑。
“陛下圣明!”
三军将士,百官,万千百姓,纷纷高呼。
至于伏允,没人在乎他的意见,更没有人去看他。他的命运,从来都不是他自己作主,而是大唐的皇帝陛下。
献俘仪式半个时辰后,这些俘虏们又被押往太庙,跪拜大唐历代先帝,最后统一关押,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三日后,俘虏们被押出去,挨个斩首。
按照规矩,只有少数老弱妇孺能免除一死,没入宫廷为奴,其余人要么斩首,要么送去修路。
围观的百姓们之中,不乏西域商贾,看见惨死的吐谷浑可汗,吐谷浑贵族们,纷纷下定决心,回国之后,一定要告诉国王,决不可慢待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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