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山佩服李县令的简朴,好人命不长,真的很可惜!
他观察了李县令的房子,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的。看看破案陷入僵局,这个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以前从未遇到过的考验。
真是一个难办的案子!
想来想去,脑袋想破也无计可施,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有灵感突现,找到破案的契机,迎刃而解!
靳山出门来,虚掩上房门,到了外面,街上行人几乎没有,夜深沉,有点点灯火闪烁。远处巷陌有狗叫,叫了两声,又安静下去,巡夜的灯笼,伴随着敲梆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有几家酒楼茶肆飘出歌声和酒肉香味,人们在这里消遣,几家欢乐几家愁,靳山看到,老河口县在汉水之滨,南来北往的商旅,南船北马,都在这里汇集,和邓城不同的是,邓城离水边有一定的距离,限制了水路,从而影响了经济发展,有些不便,但是还不会很差。
各个地方都有不同,这里更有不同的风景。
他从街上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
他们到了李县令生前住的房屋,靳山打发走了随从,让他们去安歇,等通知。
靳山一人推开虚掩的房门,吱呀呀,进到屋内。
天已经漆黑一片,屋内的烛光倒显得非常亮堂。等了一会儿,靳山才适应,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正坐在桌前慢慢品茶,这个位置正是李县令生前常常坐的位置。
靳山一看,吓了一跳,马上镇静下来,难怪他们说李县令魂魄都在,没有散去,这个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靳山还是不害怕,他看着这个喝茶的人,像是李旺县令,只是不敢确认,以前在朝廷见过一两次面,印象不深。
这个人和李县令长得差不多,年龄在四十开外,胡子花白,头发青丝中夹杂银丝,闪闪发亮,右脸脸颊上有一块胎记,有一枚铜钱大小,这个模样算是明显标志。因为听说李县令脸上有胎记,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这位是......?”
那人也不答话,站起来,就要走。
靳山倒退一步,连忙说:“先生可是吏部郎中李晟?”
那人停住,眼睛盯着看靳山好一会儿,满满地反问:“何以见得?凭什么说我是吏部郎中?”
“第一,我从不信鬼神,世上本无鬼,鬼在人心里。从来没有鬼吓人,只有人吓人,有的人不像人,就是鬼,有的鬼不像鬼,就是人,人鬼之间,本无本质区别,有的嘴上怕鬼,心里是渴望自己变成鬼。”靳山说。
“那么第二呢?”李晟问道。
“第二,谁最像李县令?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李县令魂魄还在房内,人人害怕,只有他弟弟最像他。所以,估计你就是李县令的弟弟李晟。”
“没错,有道理,那么第三呢?”
“第三,人走茶凉,谁最关心这个案子的进展?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投毒凶手呢?除了他的亲人,就没有第二人,想来想去,李县令也没什么亲人。只有李晟, 也就是吏部郎中李晟才符合条件。凭以上三点,本官就确信阁下就一定是吏部郎中李晟。”靳山说。
这个人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确就是李晟!
李晟说:“看来,你是朝廷派来的地方官吏,果然上面没看错,觉得你能胜任此职务,那么,前几天,的确是我假扮家兄在房屋内活动,人们看到,就传出去一些恐怖信息,的确传的沸沸扬扬,让很多人知道这个地方很蹊跷。本来这样做,就是要吓退那些胆小怕事的官员,没想到遇到了你,你什么都不怕,看来,你完全信任你的心,让自己在恶劣的环境里还能看清楚。这些就是本事。看来,你有不同寻常的胆量和判断力。没能吓跑你!那就不用吓唬你了!要知道,我的兄长死得冤,案子非常蹊跷,我也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传言,都无所谓,我就是要帮我唯一的兄长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进行惩罚。到底家兄是如何被害的?一直是我的心头上的难解之谜,能找到了答案,也可以让家兄闭眼,安然离去。”
李晟说完,又沉默,不过,看靳山的眼神柔和不少。
靳山知道他在为失去他的兄长而伤心,很容易理解,唯一的亲人去世,需要很久时间来平复,需要慢慢从伤心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如何保持坚强的心。
没有谁是钢铁所造,心里的柔软,几乎人人都一样,心有善恶之分,也有柔软和刚硬之分,有的人,良心已坏,做事也十分恶劣,有的人良心尚存,就能行出善来。
两个人有话没话就闲坐着,突然,一阵风猛然刮进来,吹得窗户和门咯吱咯吱作响,靳山和李晟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想去将窗户关好,很明显,刚才是窗户没关好,才会被风吹动,看样子就要吹开,或者将窗扇吹落。
因为窗户也年久失修,清漆已经斑驳不堪,有些虫眼赫然在目。
要关窗之前,先要推开窗户,等窗户打开,看到后院,后院并无异样,一切如常。后院用围墙和外界分隔开来,围墙外是一条很深很深的河沟,河沟里有很深的水,水面宽阔,想要从那里过来,还要翻越高高的围墙,等于说老河口县有一任县令比较贪婪,为自己准备了大量金银财宝,怕贼来偷,就挖了一条长沟,立马装水,砌高墙,门窗都结实,檩子和梁木都选上好的,檩子与檩子之间密密麻麻,非常结实,小偷如果从屋顶进来,也十分困难,墙壁很厚实,隔音,又防震,防火,防水,各方面都很扎实,可惜,还是难逃天网,被查出来,人头落地,钱充公,什么都没得到,还影响后代子孙出仕为官。
关上了窗户,二人回来原来的位置坐下,继续谈案情,找到破绽,也就是本案的关键点,如果找到关键,破案也就迎刃而解。如果找不到,也就只有碰运气了,看看李县令是否能托梦给李晟,或者给靳山一些启示,出现一些异象,可以看清楚什么最为重要,抓大放小,最后得到彻底解决。
二人秉烛品茶,继续谈论案情。
李晟端起茶碗刚要喝茶,靳山伸手一拦,说:“李郎中,且慢,且慢,茶里有问题,茶里有毒,有毒!千万别喝!”
李晟一听,立马将茶碗放回到桌子上,定睛一看,果然在茶碗表面漂着一层浑浊的东西!
“岂有此理!害死了我的兄长还不算,还没完没了了还!现在竟然对我下毒手!要知道是会下毒,抓到后一定将其碎尸万段!”李晟怒道。
正这样发着脾气,他突然小声说:“嘘——有人来了!一定在屋里。”
“李中郎,不是人,是风!风进来了,人没有。房屋要是进人,人可以奋起反抗,驱逐出去,要是进了风,是无法驱逐的,人拿风没有任何办法可想。”靳山说。
他说着,仔细看了看茶碗上的漂浮物,又看看房梁,说:“不是毒物,是房梁上的灰尘,掉落在茶碗中了,不必担心。”
“哦,原来如此!看来,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地方就是这么诡异,喝茶还会丢命,弄得心理阴影面积很大了,每次喝茶,都想到兄长的死,这个坎儿怎么过去呢?如果经常遇到这样的虚惊,会把人搞神经的。”李晟说。
靳山看到李晟这样,有些疑惑。
李晟疑神疑鬼,这个让靳山更觉得这房子诡异,看那檩子和梁,怎么会掉落灰尘呢?当然和风有关系。
除了风,还有什么?说明檩子最近被动过,如果不动,就不会落灰,要是不动檩子或者梁,就不会让灰尘松动,遇到风,也就不会飘走,否则,一定会飘走。
想到这里,靳山没说话,仔细看房顶上的梁和檩子。
看不清楚,他就站在桌子上继续仔细查看。看得出,房梁上有新的油漆,看起来很亮,按道理说,新油漆过的房梁和檩子,都不会挂灰,因为在刷油漆之前,都是要对房梁和房檩进行清扫的。清扫完毕,才会上漆。
那么,这房梁和房檩一定有问题。
靳山看不清楚,就去找来一架梯子,上了梯子,仔细看房梁和檩子,李晟以为靳山找到了破案的线索,十分兴奋,靳山说啥他就去做啥。
靳山上了房梁,仔细查看,发现到处都很光滑,一点灰尘都没有。
一排一排檩子看过去,在一根檩子那里,发现一个小洞,洞不明显,很容易忽略。
他用手摸那洞,手上立马粘上了黏糊糊的东西,仔细辨认,放到鼻子底下闻闻,无味,根据常识判断,这融化的粘东西就是蜡。
这是怎么回事呢?
檩子上刷漆,怎么会有蜡?如果有蜡,油漆就没必要。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存在问题,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这里!
“这个案子的秘密已经找到!杀害你兄长的,就是这个!”靳山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道理很简单,就是凶手已经摸清楚了你兄长的生活规律,知道他做事一丝不苟,而且十分有规律,也很自律,清楚他的饮食习惯,怎么走,怎么坐,早已算计好了,然后趁人不备,在房内安装了机关?”靳山说。
“什么机关?”
“就是刚才发现的那个窝。也就是那个洞。那个小洞,明显不是虫蛀的,而是被人掏出来的一个小洞,小洞掏好之后,在里面放好砒霜,然后再用蜡将砒霜封在洞里。当李县令在喝茶的时候,热气上升,刚好对着那个小洞,等蜡融化后,砒霜就掉入水壶当中,等李县令用水壶来沏茶的时候,那水就有毒了,和茶叶和茶碗都没关系,有毒的不是后者,而是前者,前者就是水壶里的水,内有砒霜,有毒,水有毒了,茶就有毒。等你的兄长喝了茶,就中毒而亡。”靳山分析说。
“原来如此!看来靳大人还是了不起,办案经验丰富啊!真的!朝廷没看错!大理寺没看错!这样,破案后对凶手绳之以法,也让我兄长在天之灵也开心开心。真的是药到病除手到擒来!厉害厉害!”李晟说着,对着靳山竖起大拇指。
当晚无话,李晟回到馆驿居住,靳山又思考了一会儿,第二天要做哪些事,心里盘算了一会,然后休息。
天一亮,靳山进令人去抓捕油漆工。
要想知道油漆工姓甚名谁,就去问向振堂。
向振堂说:“这不是难事,当时做这个活是下官安排的,不是下官再三再四恳求,说房屋不建新的可以,但是这木头,檩子和房梁都掉漆,有的地方生虫了,还有的地方有朽坏的,都要上漆才能保护好,房屋才安全,也看上去比较干净。李县令是爱好干净的,这一点打动了他,他就同意请油漆工来给房梁和檩子上漆。这个油漆工是下官找来的,为人老实本分,一手绝活,人人都满意。”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住吗?能不能抓来?他有重大作案嫌疑!”靳山问。
向振堂一听,脸如白纸,慌了神!这帮忙刷油漆还帮出问题来了,工钱都还没结算呢!这个小伙子这么老实,咋可能是凶手呢?不过,人家也没认定他就是凶手啊!
“好!大人,下官知道在哪里住,等一会就捉来候审。”向振堂说,然后低头出去,靳山安排了人去捉漆工。
漆工很快被抓获,他就没想到跑路,看来真都很老实!稍微狡猾点的,遇到这样的人命案子,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没想到他还坚持在家等着被抓。他这种精神不知其可,可能已经逆来顺受习惯了,不愿意改变。
油漆工见了靳山,腿一软,就跪下了,靳山问:“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是因为李县令被毒死的案子。”
“你叫什么名字?”
“人家都叫我顺溜。没有爹妈,没有兄弟姐妹,也不姓赵。就是小的一人。爹妈为人忠厚老实,可惜双双离世。”漆工说着,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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