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案子结束之后,襄阳县很长时间都没有蟊贼,知道李力很厉害,擅长捉贼,贼都不敢在风头浪尖上引火上身。
不过,过了几年,内卷严重,很多人没了收入,就有些歪门邪道,有的是重操旧业。
李力很是头疼,毫无办法可想。
这个时候,唐律从西域回来,他去西域看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觉得很有意思,长长见识,免得老了跑不动了很遗憾。
李力听闻唐律回来,马上亲自登门去请他出出主意。
唐律早就耳闻最近襄阳县盗窃成风,肯定有原因,他心里有数,听了李力的述说,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那就是绝对不是偶然现象,一定有一个无形的力量在支撑,也就是说,一张隐形的大网络,就像巨大的蜘蛛网,看不见,或者容易被忽视,实际存在,错综复杂,不知始终。找不到头,就很麻烦。
没有理出头绪来是很麻烦。
“大人,小偷背后有大盗,肯定有利益往来。大户之间相互竞争,特别是做生意的,发了财的,担心别人超过自己,就可能采取下三滥的手段例如小偷小摸,将竞争对手的钱偷走,让对方没有了周转资金,或者陷入经济困境,暂时错过了进货的时间,因为没钱,也会造成一定的信誉损失。这样就压制了对手,提升了自己竞争能力,慢慢就将对手陷入死地。这个就是大户之间的斗争。借着小偷的手来达到目的。”唐律说。
“说的有理,就是不知道是谁。”
“襄阳城内有做相同生意的几家铺子吗?”
“有啊!就像绸缎铺子,还有卖米面的,只要民营的,就有好几十家。”
“这就不奇怪了,一个一个去查,恐怕还不行,要等小偷自己落网。想必富户之间都相互防备,加强了防盗措施,大人稍安勿躁,不会过多久,就会有人落网送官。”唐律说。
“真的吗?”
“是的,不信就再等等。要是没有小偷送官,愿赌服输十两银子奉上。”唐律言道。
“哈哈哈,那好!”
果然,第三天,就有人扭送一个小偷来报官了。
李力暗自称奇,这个人可真神啊!竟然能看到未来的事。
于是,李力急匆匆派人去请他参加庭审,也就是过堂,看看有什么进展,还要看看如何发落最好,免得背后出现问题。
小偷自称不是自愿作贼,毕竟心虚,是受人之托,但是不说谁委托的。
“下跪者何人?”李力问。
“小的姓李,家中排行第四,人家叫我李老四。”小偷说。
“李老四,你怎么说受人之托去盗窃,本官倒是第一次听说,你说说看,到底受谁之托?”李力问道。
“这个不能说, 说了小的是死,不说小的也活不好。大人明鉴。”李老四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到了公堂之上,不说,皮肉就要受损。你不要帮人打掩护,你承担不了这个责任。你们作案彼此沟通,相互包庇,不要认为本官软弱好奇,可以欺哄过去,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其实你们想错了。”李力言道。
“大人,小的不敢说。”
“难道是庞大的盗窃系统?咋就不敢说呢?”
“是的,差不多。大人明鉴。”李老四言道。
听到这话,李力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有内幕,唐律所言极是。真是一个未卜先知的人才。
唐律悄悄告诉李力道:“按照大明律法,小偷如果对所犯之事予以承认,那么依照律法对小偷只能处罚,却不能定罪。”
“明白。”李力点点头说。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如此如此办。”唐律低声对李力说。
“李老四,你家亲戚在哪里?”李力问。
“大人,小的家的亲戚都在襄阳县境内。只有两户在城郊。”李老四言道。
“好,你说出地址,请他们来公堂。”李力吩咐道。
“这个,这个,这个不好吧?”李老四说。
“什么好不好!本官要求你这么做,要不然,就让你尝尝刑具是什么滋味。”李力厉声说。
“别,别,别,大人,别这样!小的愿意说,愿意说!”李老四言道。
就这样,李老四供出了他的所有亲戚的地址,捕快一一记录,然后去城内城外,将所有亲戚都传过来。
众人到了公堂之上,齐刷刷跪下,乌压压一大片。
“请大家来,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教训李老四,大家都有责任和义务来管教,谁让家门不幸,出了一个梁上君子呢?这个责任应由家族中的老族长等其他长辈来承担,属于疏于管教导致这个后果,既然诸位舍不得管教,本官就越厨代庖,代替诸位来管教李老四了。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下回还敢偷吧。”李力说着,就命令衙役将李老四绑在公堂柱子上,抱着柱子,后背露出来,吩咐衙役将其抽打一千鞭,众人一听,脸都吓白了。
这是要活活打死人节奏了。
一鞭子下去,李老四就惨叫起来,像是杀猪那样鬼哭狼嚎,第二鞭子下去,李老四就晕了过去,然后,泼水让其清醒,接着继续鞭打。打累了再换人接着打,打到一百鞭子的时候,李老四呼天抢地要饶命,声音震动公堂房梁,灰尘簌簌往下掉落。
众亲戚也听不惯这杀猪一般的嚎叫,连忙磕头求情,让大人放过李老四,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李力倒不怕出人命,在过堂的时候,人犯去世,不用负责。这个时候最要命的就是审讯不出结果,有了结果就好对上面交差。人们普遍认为小偷不被定罪,可是要对其进行惩罚,起码要让人人都知道他是贼,脸上无光,自然不愿意作贼。
要罚就要从这方面着手才行。
“要绕你性命可以。但是有一天条件。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李力问。
“大人,只要让小的活活着活着,只要活着,什么条件都可以。都可以。只要活着。”李老四说,有气无力。
看来这一顿鞭子抽打,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要李老四明白这个道理,李老四也立刻懂了,不挨鞭子,不皮开肉绽,不懂规矩,这次鞭打,让他心服口服,算是被疼痛给制服。
“好,本官就不鞭打你了,你呢,啥事也不用做,就只做一件事。”李力言道。
“大,大,大人,您说,干啥都行!”李老四说。
“就是办公差。”
“办啥公差?大人,请说吧!”李老四追问。
“哦,对了,本官再次确认问问就是你还偷不偷了?”
“偷?哎——就是打死我、拿刀逼着我去偷,我也不干了。”李老四说。
“你当真不偷了?”
“当真!”
“如果还偷逮着了怎么办?”
“大人,别开玩笑了,如果我李老四还偷的话,逮着就不用鞭打,直接剁手指。”李老四说,看起来下了决心绝不去偷了。
“那就好!你要改邪归正,别给后人留下污点和骂名。本官饶你,不打鞭子,就给一份公差,让你将功补过,罚你打扫襄阳县城区内的街道,保持街道干净卫生,为大家谋福利,让大家走路干干净净,让老百姓中间要巧取豪夺的人,那些蠢蠢欲动的,都停下来,不要以身试法。否则,严刑峻法,定当严惩不贷。”李力言道。
“大人,小的愿意扫地,愿意扫地,只要不挨鞭子。”李老四言道。
案子审结,等书隶拿来口供和审讯笔录,让他签字画押,他只有照办。
众人散去,从此,襄阳街头上有一个扫地的人,就是李老四。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扫地,李老四苦不堪言,如果干一个月两个月,还比较新鲜,如果再干下去,就觉得有些勉强,十分枯燥,干了春夏秋天,到了冬天就麻烦,天太冷,不愿意天不亮就起床,想睡个懒觉都不行,他十分痛苦。身上的鞭痕还在,疼痛已经忘记,他遇到了李力,就恳求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打扫街道这个工作太辛苦了,前脚刚扫干净,后面就脏了,还要再扫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低素质的不讲文明的,随地丢垃圾,令人头疼,我可不是他们的下人,我只是扫地的,是吃公家饭的,可不是他们的奴才,被他们呼来喝去的,真是太气人了!恳求大人不要再让我扫地了,不管干啥都行,就是不扫地。”
“那怎么行?如果你不扫地,谁来扫地?一天没有人扫,街道立马就会变得脏乱差。你不信可以试试看。”李力言道。
“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扫地这么久,小的都知道,小的还希望做点别的,不能扫一辈子街道吧?我就这么一点出息吗?”
“行,看样子你还是有点抱负心的,这样吧,你可以不扫地的,如果要证明你的确后悔,愿意悔改的,本官可以免除你的公差,也就是说,本官可以赦免你的过犯,但是,你必须找到接手的人,也就是说,你走可以走,但是必须有人扫地扫街道,如果没有人接手,你就走不成。”李力言道。
李老四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李老四一边扫地,一边寻找接手的,结果,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都听说了,特别是那些李老四的同伙,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大概都知道了李老四一边扫地,一边不怀好意,到处寻找接手的,就纷纷逃避,因为不知道李老四会在哪一条街道出现,每次出门,就像老鼠躲避耗子的意思。人人自危,生怕被李老四认出来,尽量昼伏夜出,早做打算。
城里的窃贼消失了,襄阳城内一片和平安宁景象。
李老四没有找到合适的,还是自己扫街道。他只有认栽。平时不注意,平时不积累,到了关键时期,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李力暗自佩服唐律的主意真是高明!
后来,李力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了李老四,就取消了他的公差,经过三年的折磨,李老四变得麻木了,李力达到了目的。就是让李老四重操旧业,手脚也不灵便、眼睛视力也不好,无法完成高风险又烧脑的任务了。
李力安排李老四离开,不再打扫街道,正在发愁,谁来继续打扫,刚好有人求见。
李力让来者进来见面,那人一来就跪下,说:“小老儿从襄州赶过来,银子用完,想要找一份工作养活我和妻子。”
“那好!你看打扫街道这个活儿能不能干?”
“能干。”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训。”
“家是哪的?”
“襄州的。”
“好,那就干着吧。到月底了就去县衙领工钱。”李力言道。
“再请问一下,能否让小老儿的妻子也来呢?”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发一个人的工钱,她来也只是来帮你。”李力言道。
“明白,明白,小民感谢大人!真是小民的父母官。”秦训言道。
秦训就在襄阳城内干起了扫街道的活儿,他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熄灯。工作量很大,无怨无悔。在扫街道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着各个大户人家的情况,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每次扫地到了大户人家门口,有的大门紧闭,只留侧门供人进出,有的大门开了,里面还有一道影壁,想要看清楚院内的情况,就需要练就好的聆听能力。
眼神不好,可以用耳朵,秦训就专门在这个方面下功夫。
秦训扫地扫到一户卜丰昭家门口,往往会被家仆赶走,说:“卜老爷说了,不需要打扫,自己人打扫。”
秦训有几次被卜丰昭家仆赶走,他还是要去,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他的亲人的声音。
他还不敢肯定。
有一次,他路过卜丰昭家,不是扫地,当时任务已经完成,他准备去菜市场买点菜带回家,为了碰碰运气,就去看看究竟。
这次很奇怪,卜丰昭家大门都开了,只是影壁还在,看不到院内的情况。这一次奇怪的是,竟然有小孩子在门口玩耍。那小孩子十分眼熟,声音就是他,形象也是,还不敢确定,因为平时没有穿绸缎衣裳,也面黄肌瘦,现在长得好,脸圆乎乎的,像是红苹果,眼睛也亮,声音也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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