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和李显母亲之间有着难解的仇怨,所以王方翼只是公事公办的道完谢,又商议了一些作战的策略,以及粮草物资问题,便向李显告辞返回鄯城,连邀请李显到鄯城之事都免了。
这时候李显则是在王方翼告辞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王刺史,且慢。”
“不知大总管有何指教?”王方翼的脸上有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慢慢说道。
却见李显开口说道:“小王另有要事与王刺史商议,不知王刺史可有空闲?”
王方翼闻言,竟然转身欲行,口中还轻轻哼道:“鄯城城内尚有诸多事务待末将处置,千头万绪,不便一一道来,尚请大总管恕罪。”
却见李显淡淡说道:“如今兵危战凶,千钧一发之际,还有何事比起将帅不和更加紧急?”
王方翼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郑重抱拳说道:“大总管此言确是至理,末将深深拜服,不知大总管尚有何事吩咐?末将洗耳恭听便是。”
李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又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侍从,这才轻轻说道:“小王知道王刺史多年来对于当年之事并不满意,同时对于我那母后迁怒于王刺史更是心中不忿,说句实话,此事小王也心怀不满,所谓罪不及妻孥,若是王皇后当真有过,只需针对她本人也就是了,却为何又要针对他人?更何况,王皇后当时亦被幽禁后宫,废掉后位,事情已经做得更绝了,根本没有必要将其处死,甚至连其姓氏都被改为蟒,这就更加的过了。”
李显当然知道其实对于武后来说,这件事也算合情合理,毕竟在当时来说,她的位子是否稳定其实只是决于高宗,后来高宗见王皇后和萧淑妃,眼中流泪,并将幽禁之处更名“回心院”,可见心中颇有悔意,万一日后再赦免二人罪过,将其重新接入宫中,那武后的后位可就岌岌可危了,所以,武后当时狠心杀死二女虽然看起来过分,实际上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地位的必然之举。而对于王皇后娘家人的忌惮,这自然更是情理之中,因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武后,将仇人杀死,然而仇人的亲人还在朝中做高官,那绝对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威胁,所谓斩草不除根,必然会秧祸及身。
不过虽然知道,却又不妨碍李显站在王方翼的角度上说句同情的话,并且可以从容指责武后之过,原因无他,彼此的立场不同,更兼王皇后已然死去多年,这时候就算为她翻案,她也活不过来了,至多也就是再给追赠一个荣誉,而这东西对于天家来说实在是和白纸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动一动嘴的事情。
不过如果用一张白纸和动一动嘴的事情为自己笼络一个名将,那李显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果然,李显在说完这么一番话之后,王方翼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可是他却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并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王方翼还不知道李显说出这么一番话的用意,如果李显是奉母之命调查自己心中有没有怨言,那自己说出实话的话,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对于王方翼的表情,李显如何看不出来?其实李显不仅看得出来王方翼的表情,更加能够猜得出他目前的想法,所以,李显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心置腹的说道:“王刺史,请恕小王多说一句,小王虽是母后亲子,可性情里却继承了父皇仁义多情的一面,对于母后的做法并不敢苟同,你身在边疆,不知道如今朝廷局势之糜烂,我那母后为了掌控大权不惜祭起屠刀,亲情在她面前都算不了什么,这些年来,她的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亲兄元庆元爽以及一干侄子,皆因她而死,外甥女魏国夫人,外甥贺兰敏之更是死于她的毒手,甚至连她的亲生儿子,我那太子五兄,都是被她下毒而死,所以,小王虽是亲生,却是心中惴惴,惶恐不可终日,说不准哪一天,她手中的屠刀就会到了我的头上……”
王方翼见李显如此说,不由得感同身受般的点了点头,轻轻叹道:“所谓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她竟然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如此说来,政敌以及亲属又算得了甚?看来我能够到今天,也算不得甚冤屈。”
“你说的又何尝不是?”李显轻轻的感慨道:“所谓天家无父子,不外如是,小王虽然表面看起来贵为亲王,然则却是****为性命而忧愁,其实这时候性命已算不了甚么了,小王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大唐江山将会落入外姓手中,唉,前日小王忽然想到太宗朝时坊间传闻,唐三代后有女主武王代天下,如今仔细想来,莫非这女主武王,莫非指的就是我那武后?小王思之实是不寒而栗,浑身剧震,本来想着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再一想,若是就这么死去,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面见高宗和太宗?”
王方翼听了李显那一番话,顿时也是浑身剧震,默然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大王之言甚是,末将看起来并非是危言耸听,听大王方才那一番话,末将倒是认为这种可能会达到九成,然则不知大王能够禀告皇上,将其逐下后位,以免我大唐江山遭此劫难?”
李显却是冷冷笑道:“王刺史以为我等将此言告到父皇处,父皇究竟是相信母后还是相信你我?依小王看来,若是我等真这样做,恐怕不仅我等会立刻成为刀下之鬼,亦无益于我等心中忧虑之事也。”
王方翼闻言,再度浑身剧震,他自然知道高宗对于武后的信任到达了何种程度,不要说是自己这个外臣,就算是李显是他亲生儿子,如果上奏告发母亲的话,也一定免不了身死的下场,想着自己若非李显那一番言语,估计很快就到鬼门关报到了,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问道:“既,既如此,不知我等以后该如何行止,还请大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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