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伏胜丝毫没有因为高宗的发怒而心怀恐惧,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高宗最在意什么,而他这一次所报的消息正是高宗最为在意之事,所以就算有些失礼,高宗也一定不会计较的。
“尔说的可是当真?”果然见高宗的脸上随即转怒为喜,而且是一脸狂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周王正在殿外等候,这一点老奴绝不会看错。”王伏胜心中有数,自然也不慌,笑呵呵的解释道。
“还愣着作甚,速速宣来。”一旁的武后见机倒是挺快,她见高宗只顾着发愣了,不由得心中急躁,连忙喧宾夺主的下达了命令。
而王伏胜似乎也早已习惯了武后的这种做法,连忙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忙不迭的走出殿门,高声呼喊宣周王觐见。
“孩儿参见父亲、母亲。”李显见了高宗和武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声音却是有几分更咽,当然,这一切都是出于某位精于伪装的高手的设计。
而高宗和武后自然不知他们已经落入了亲生儿子的算计,还道李显是因为过度害怕才导致的这般模样,自然是心中怜爱不尽,连忙纷纷赶上前来,轮番进行安慰。
“显儿,汝终于回来了,汝是不知道,这几天汝母亲是多么的担忧,为父亦是忧愁得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让为父看看,这几日可是瘦了?”
“显儿,休听陛下胡说,他担心汝倒是不假,食不甘味吾亦不反对,至于那寝不安席么,嘻嘻,昨晚他可是在宫中与我那阿姐缱绻缠绵,忘乎所以啊。”
武后便是在这时候,也不忘记讽刺高宗两句,直说的高宗满面通红,语无伦次的说道:“媚娘,不是汝所想象的那样,只不过是阿姐见我忧虑显儿,帮我按摩,并安慰了我两句,真的便是这样,显儿,休听汝母亲胡说……”
“哼,是不是臣妾想的那样,陛下心中自知。”武后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讪讪的高宗,然后拉着李显的手,坐在一旁问道:“显儿,我的儿啊,汝这几日究竟跑到何处去了?受了不少罪吧?为娘可真是担心死了,汝若再不回来,为娘就要砍掉那丘神绩之狗头了。”
武后一边说,一边流泪,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情真意切的慈母,只不过李显听对方话中对自己能够安然返回竟有一丝的怀疑之意,不由得暗暗警惕。
不过李显早就对他这几日的“失踪”想好了说辞,所以倒也没有紧张,便开口说道:“回母亲的话,孩儿当初被那贼子掳走,心中当真是惧怕得紧,心想这一番恐怕再也无缘见到父亲和母亲了。没想到那贼子经过一夜战斗,却也是伤势不轻,后来又经过马上颠簸,竟然有些不支,可是那贼子却十分勇悍,竟然在下马之后将坐骑杀死,又剥了皮毛以防止他人认出,之后竟挟持着孩儿,跃过坊墙,将孩儿挟持到积善坊一所空宅处,并将孩儿绑住双手,锁在柴房之内,并不曾忘记送食物。可是一日之后,食物再无人送来,孩儿饿得心中发慌,却也不知该如何逃生,就在此刻,孩儿府上林成将军部将率领卫士赶到,将孩儿解救。此时卫士搜索宅院各处,那贼人已不见踪影。幸亏如此,否则恐怕再呆上个一两日,孩儿定然饿死……”
说完之后,李显也在“后怕”之下,伏到武后怀中大哭,一时之间再也说不下去了。
武后闻言,自也是泪流满面,连忙安慰李显道:“显儿不用担心,那贼子相貌如何?待得来日将那贼子抓住,阿娘定然将那贼子凌迟处死,为显儿出气。”
“可是孩儿却不知那人长相如何,唉,那柴房之中昏暗无比,偏生那贼子还是在夜间为孩儿送食物,只不过孩儿能够听得出来,那贼子是个年轻女子。”
“无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娘相信那贼子终究会被擒到,彼时为娘定会为汝出气。吾儿受此惊吓,想是乏了,先回府休息吧,今日晚间亦不用再进宫问安了,待得明早养足了精神再来亦不迟。”武后听了李显的回话,心中其实颇为遗憾,因为那贼子毕竟逃走了,万一日后再来,那岂不是自己的麻烦。
待得李显走后,武后便跪倒在高宗面前,放声哭道:“陛下,臣妾将死矣。”
只见高宗连忙扶起武后,大惊失色的问道:“梓潼如何说起这等话?”
武后缓缓站起,然后泣道:“偌大一座深宫,臣妾以为定然是固若金汤,因此从不以安全担忧,可是没想到三日之前,竟然有贼子混入宫中,图谋行刺臣妾,并将显儿劫走,此既昭示我大唐宫中守卫疏漏,臣妾等性命掌握在那等江湖豪客手中,随时可取,更是我皇家之耻,如若陛下垂怜我母子性命,还请陛下下令彻查贼子同党,并加强宫中守卫,如若陛下嫌弃我母子了,不用那贼人动手,臣妾与四位孩儿自己动手,殁于宫中便是了。”
高宗闻言果然大怒,即刻下令将千牛卫将军王及善、左监门将军李谨行等人罚俸一年,命其立刻加强宫廷警卫,若是再有贼人混进来之事,宿卫诸将一概免职,同时又命详刑寺(大理寺)配合武后清查宫中帮助贼子混入皇宫的内侍宫女,凡是查出来者一律予以杖杀。
于是宫中很快便鸡飞狗跳起来,数十名内侍宫女因之而被杖杀,宫中的守卫也更加森严起来,连白天都加派了人手,晚上更是除了游哨和定岗之外,又加了暗桩,将整座皇宫布置的如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而此事对于李显唯一的好处便是,由于清理出了大批玩忽职守、勾结外来者的宫女内侍,使得这宫中突然空缺出来大批人手,他便动用关系,将自己王府中的一些内侍以及秘密培养的新罗婢们送进了宫中,这些人虽然在此时还只是一些最底层的仆役,可日后却为他传递消息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第二天,当李显来到宫中向高宗武后请安的时候,便见高宗拉着他的手笑道:“经过这一日的休息,精神倒是恢复的不错了,好好,不亏显儿汝自幼擒习武艺,体格确是不错。走走,今日随朕一道上朝,此次朕对汝有任命,嘿嘿,要按说汝刚刚脱险,应该多歇息歇息,只是汝年纪亦不小了,当为君父分忧了,因此朕便没有经过汝同意,直接与宰相们商议,给了汝一个职位,希望吾儿不要辜负了为父之期望。当然,汝年纪甚幼,其实不必常年待在彼处,一年能去巡视个一两次也就够了,当地军政要务自有长史、司马等人处理。”
高宗这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其实李显虽然有实际的权力,可如果不愿意管,只需在京城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就行了。
不过李显显然并不这样想,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任命为哪里的地方官,可还是决定到任以后尽量将大权给抓住,当然他也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如果自己如此幼小就对权力如此迷恋,一定会引起高总和武后的警惕的,所以还是决定,以后一定要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巡视,加强在当地官员与百姓中的影响。
“多谢父亲疼爱。”李显对高宗叩了一个头,然后随着高宗前去上朝。
在朝会上,李显才知道这一次高宗对天下各州以及各都督府的任命做了一次大的调整,而对于李显兄弟,则主要是被任命为各州都督:“改魏州为冀州大都督府,改冀州为魏州。又把并、扬、荆、益四个都督府分别升格为大都督府。以李显二哥、沛王李贤为扬州大都督,李显那尚只有数月的四弟、殷王旭轮也遥领冀州大都督,而李显则被任命为并州大都督。”
从朝会中李显才知道,唐朝的都督府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为大都督府,统辖十个州的地盘,包括泽、潞、汾、仪、岚、忻、代、朔、蔚等州,虽然李显根本不知道这十州有多大的地盘,但是心中却明白,至少应该包括后世的大半个山西省,而整个并州又是当年高祖太宗起家的根本,同时还是武后的娘家所在地,更是高宗、李绩当年任职的地方,高宗与武后把这么一个重地交给李显,其中的信任与宠爱可见一斑。
所以,不要说是满朝大臣心存艳羡,便是李显二哥、沛王李贤也都是心中妒意十足,只不过李显这厮颇受父母宠爱,而李贤却一贯不受武后待见,所以虽然心中嫉妒,李贤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捏着鼻子接受了旨意。
“这厮果然贯会巴结逢迎,哼哼,不过那又如何?太子兄长身体不好,说不准何时便会一命归西,到时候这太子之位还不是我李贤的?只要我做了太子,便是储君,将来一旦登基做了皇帝,汝这厮还不是任我揉捏?彼时汝便知晓仅凭父母宠爱是无用的了。”李贤遐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称帝,并且任意凌辱李显的情景,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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