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现在不敢说话。
从林穆丝瞪自己的那一眼开始，友人就知道林穆丝是没有鼓励哲平继续使用邪眼的想法的。
但友人没有放松自己的身体，刚才紧绷肌肉是因为如果哲平不听话，就采取物理的手段。
现在紧绷肌肉是怕林穆丝一会下狠手，他当年挨的一下，换成现在还在生病的哲平可能受不太住。
而哲平这边，对林穆丝的问题，他还是有点概念的。
之前被幕府军压着打的时候就是因为人少，他们连分兵偷袭都做不到。
只是因为最近使用邪眼的伙伴越来越多，他们在正面战场上直接就能获得成功，不需要考虑偷袭的问题，所以就没有关注过人数上的差距了。
现在让林穆丝这么一问，他一时间有一点答不上来，幕府军这段时间真的有人员减少吗？
哲平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复杂的情绪都转变成了思考。
“很好，看来第一个问题你已经有答案了，那么就来思考一下第二个问题吧，”林穆丝不想给哲平机会，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反抗军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哲平知道答案，或者说他知道他自己心中的答案：“为了反抗…咳…反抗眼狩令。”
“……行，”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不一样嘛，林穆丝理解，就按照这个说法说下去也不是不行：“那，你们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要做到什么？总不会觉得你们现在在这里打架雷电将军就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吧？”
哲平倒也没这么乐观：“我们会在珊瑚宫大人的带领下走到将军大人的面前。”
“目标很明确，”林穆丝对哲平的回答很满意，至少从这个回答来看，哲平还有能够说服的空间：“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生命力，能够撑到你走到鸣神岛吗？”
“……”哲平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生命本身就是很玄乎的东西，没人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什么时候走到终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让我先说一个概念吧，生命和生命力是相关，但不完全相同的东西。”林穆丝蹲下从地上拔下来一株野草：“简单来说你可以把生命看做减法，在命数已经确定的情况下，活一天少一天，这是生命。”
“而生命力体现的是生物体对环境变化的适应和恢复能力，平时是不会减少的。”
“当然它不是无限的。比如我手里的草，现在它没有水没有养分，失去了维持生命最根本的东西，但还没有死，就是因为有生命力。”林穆丝又把草种了回去：“只要在它的生命力完全枯竭之前再把它种回去，假以时日，它还会变回一棵漂漂亮亮的草。”
举完例子，林穆丝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生命力的消耗可不会是减法，随着维持生命需要的东西越来越多，生命力的消耗也会越来越巨大。”
“现在你还觉得你们的进攻很顺利吗？”
林穆丝是个嘴笨的人，她不擅长说话。这段话是她从踏上海祇岛就开始酝酿了的。
她对哲平的剧情没什么感觉，但哲平并不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他甚至是个大好人，一个真的只是认为眼狩令是将军的错而站出来的好人。
整个反抗军没有几个人能比哲平的想法更加纯粹。
既然不是坏人，既然他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赶上了，那她就愿意去捞一下，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没捞动。
林穆丝是愿意试试的。
“一时的顺利有什么用呢？你们顺利了多久了？前线不还在踏鞴砂吗？也没看你们能直接杀到九条阵屋啊？”
“要不是空把镇压祟神的镇石修复了，你们现在又要面对邪眼造成的亏损又要面对祟神的侵蚀，这种情况下你们又能撑多久呢？”
“你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就算你还能撑半年，这半年够你从这里走到雷电将军的面前吗？鸣神岛可是幕府军的大本营，那里驻守的兵力可是比这里更多！”
“你们都死了，谁来保护海祇岛！”
“即使，你们踏上鸣神岛的时候将军就见你们了。到时候你们的生命力已经全部被邪眼消耗，那你们要用什么面对雷电将军呢？用被你们当成拐杖的刀吗？还是想用自己的死亡去感化雷电将军？”
“难道要让我旁边这个傻子再去发起一次御前决斗吗？”
“逞一时之勇有什么用！等你们死了，海祇岛岂不是彻底没人了，不还是要被拿捏的死死地？”
林穆丝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无辜被波及的傻子柳桥友人也不敢插话，只能和哲平一起挨骂。
这还没完，林穆丝还在继续输出，语速也越来越快。
“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名声，完全不考虑自己的牺牲会给军队里的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这还能叫牺牲吗？这不就是自私吗？”
“真正的牺牲是什么？是不畏死亡，但仍珍惜生命，是愿意在危机关头用生命换取胜利和大多数人的生命！”
“是八重堂的幻想看多了，真觉得神之眼就是金手指，有了这点破力量就能拯救世界吗？神之眼的拥有者里不能打的多了去了！”
“但凡你拿着这个破邪眼就能干掉九条裟罗，彻底改变战局，我现在立马就把友人绑了，让他不阻止你用邪眼，你做得到吗？”
林穆丝说完最后一句，嗓子都有点哑了。
对话中应当有适当的留白，留给对方一定的思考时间，也给自己一个平复心情组织下一波语言的机会。
她都说了这么久了，也该歇歇了。
哲平知道林穆丝说得对，他们是可以为了海祇岛牺牲，但牺牲之后的海祇岛又要怎么办呢？
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啊。
哲平自认为自己的训练量在反抗军内也算是第一档的了，很多被夺走神之眼的人都没有他努力，现在他拥有了力量，他绝对不会比拥有神之眼的人差的。
哲平手里死死握着邪眼，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被神注视的不是我呢……”
要是自己拥有了真正的神之眼，就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