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小四将孩童交给了嬿婉:“你且替朕同皇后陪着锦瑟,待朕处理完,再来看望锦瑟。”
嬿婉搂住孩子,冷静点头:“是,臣妾知晓。”
驸马正欲上前,却被琅嬅喝住:“这件事,是上一辈的纠葛。驸马还是留在此处,锦瑟此刻,也需要你的陪伴。”
驸马握紧拳头,但看乾小四同琅嬅面色冷峻,只得答应下来:“还请皇阿玛同皇额娘留下一条贱命,儿臣定要为和敬讨要个公道!”
听得驸马如此,乾小四倒也稍稍宽心了几分。
锦瑟生产虽顺利,但女子生产,哪里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决?
如梦手脚被束缚着,早已麻木。嘴巴因口渴也早早的起了皮,甚至她想要小解,都不被允许离开,只能就地解决。
乾小四和琅嬅看到的,就是这般污秽的人。
凌云彻、容佩以及李玉折磨人的手段相当下作,但也因如梦自己行事前不曾留下退路,这才导致自己孤立无援。
看到乾小四的龙袍,如梦一开始还瑟缩了下,想要保全自己的形象,可一想到自己能有如此下场,也免不了乾小四的推波助澜,倒也开始自暴自弃。
琅嬅眉头紧锁,不曾想过如梦会将自己自轻自贱到这等地步,虽锦瑟已经顺利诞下孩子,但一想到她被如梦冲撞,只能忍着疼痛在烈日下走到延禧宫,恨不得揪着如梦的领口质问。
早就有人将如梦嘴里塞得破布扯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乾小四等人之后,便到门口候着。
“呵,看样子,锦瑟已经顺利诞下孩子了?”如梦伸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皮,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真是可惜呢,没能看到皇后悔不当初的样子。”
饶是琅嬅有着良好的修养,也不免被如梦的话激的面红耳赤。
“放肆!”琅嬅冷喝,“你也是女子,应当知道女子生产是如何九死一生之事,你怎么敢如此?你未曾见过家中长辈生育么?还是未曾见宫中妃嫔因生子几次陷入危险之中?你怎敢如此?”
如梦看着琅嬅这般色厉内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也不顾身上的污渍,坐在地上仰望着琅嬅:“真是好笑。我还以为,皇后娘娘天生只会悲天悯人的看着对方,脸上只会有虚伪的笑容,原来,还会有这般气急的时候?”
“生产之关难过又如何?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生不下来,不就是锦瑟自己没有福气罢了,难道皇后还要让我来背负这个责任?”
如梦的脸上流露出疯狂:“我不曾为皇上诞下皇子,你们又凭什么可以子孙环绕?本宫不曾有的,你们也别想拥有!后宫之中人人都想争,人人都在夺,为何就只有本宫落到如此下场?上天不公,本宫就要自己为自己讨要公道!”
“上一辈的事,何苦要让这些孩童来承担?锦瑟也曾经唤过你一声娴娘娘,你连这些都忘记了么?”琅嬅痛心疾首,“倘若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又同禽兽何异?”
如梦幽深似蛇一般的眼神紧紧锁住琅嬅:“皇后如今儿女双全,地位稳如泰山,自然能够说这番话。但是倘若换位处之,皇后会如何做?只怕比臣妾还不如吧?”
琅嬅闭上眼,再次睁开却满是坚定:“本宫绝不会允许有人对皇室子嗣动手。不论是不是本宫所生,不论本宫是否育有孩子,稚子无辜。你争我斗,不当用孩童为局。”
如梦轻嗤:“说的真好听。皇上,您相信您的枕边人嘛?您相信在权利面前,她不会动摇嘛?后宫之中,只有我一人,全心全意为着皇上,不含任何利益纠纷,可皇上却将我视如草芥。”
“皇上,锦瑟有此一难,均为你之故!”如梦有些癫狂,碎发从耳边落下,“若是你能听得臣妾的劝诫,若是你能按照臣妾的心意来,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
乾小四嫌恶的看着如梦,吩咐道:“来人,取一面镜子来,让如梦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
如梦有些瑟缩,拼了命的扭头,不让自己看。可是周边的人都是当中好手,哪里能让如梦避了过去?一个拧着如梦的脑袋,一个掀起了如梦的松垮的眼皮,让如梦不得不看着镜子中的女子。
原本就不是倾国倾城的脸,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磋磨,脸上更添了岁月的痕迹,原本还算白皙的皮肤已经晒得黑红,眉毛也已经杂七杂八的长成了一团,甚至嘴唇都已经肿起。
更不要说身上的服饰,有着各种不明的液体,同对面的琅嬅一比,竟比她还要涨了一辈。
“你不是自诩一心人么?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还能说出这番话?”乾小四冷笑,“莫要说是旁人磋磨你,自你同小凌子回储秀宫,自有人将你们的情形告知于朕。”
“原先李玉是多么为你着想,甚至在朕的再三警告之下仍要为你做信差,可结果如何?你对李玉的心意践踏、嘲讽,这才让李玉同你反目成仇;小凌子原本只是想要依附于你,可你助长了小凌子的野心,又断了小凌子的后路;容佩也不过是在你身边狐假虎威罢了,当靠山倒了,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如梦,你有次遭遇,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你自己。”乾小四留下这番话,“而如今,你更是执迷不悟,还想要谋害锦瑟!当真是罪大恶极!”
如梦仰天大笑:“皇上这般指责臣妾,不过是因为臣妾未曾顺从皇上的心意罢了。皇上想要的,不就是后宫这般处处依附于皇上、顺从皇上的女子。可是这般当真好么?”
“朕如何,天下百姓自会评说!”乾小四不耐,“凌夫人神志不清,油盐不进。来人,告知驸马,这人朕交由驸马,倘若依旧这般不分黑白,也不必再回储秀宫了。至于李玉、小凌子、容佩,均同如梦一道去吧。”
琅嬅也是深深的看着如梦一样,眼底尽是厌恶。
直到二人走远,如梦这才瘫在地上,发出了恶魔一般的低笑,竟让人不寒而栗。
和敬本就是乾小四的掌上明珠,驸马又极为尊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如梦。草原上折磨人的方法,可远比宫里多了去了。
李玉等人也一道被关押起来,从看守的只言片语中理清了前因后果,对如梦更是厌恶,不需旁人说,便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扯头发咬头皮不在话下。
驸马则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在如梦快要断气时拉住了李玉等人,请了府医为如梦医治,始终吊着如梦一条贱命。
如梦的事情,就像是宫中的一种禁忌,不曾有人提及。
很快,嬿婉也遇喜了。这件事一扫之前的阴霾,让后宫又活跃起来。
琅嬅是最先得知消息的,看着嬿婉羞涩的脸,心中更是安稳了些。
虽嬿婉已经经历了不少人的生育,但琅嬅还是将嬿婉当做孩童一般,细细的同嬿婉说着所要注意的事项,看着嬿婉的侧脸,不由感慨:“真好。”
嬿婉有些脸红:“臣妾原本还认为臣妾还小,不曾想这孩子来的这样突然。顾不上同皇上报喜,臣妾只想着先让娘娘知晓。”
琅嬅看着嬿婉摸着自己小腹的模样,温和一笑:“哪里还小呢?锦瑟都已经做了母亲了。你是个有分寸的,本宫很是放心。如今宫中也少了兴风作浪的人,也能让本宫稍稍安心。只是你也知晓,凡是女子,生育便是个鬼门关。届时,本宫定然陪着你。”
嬿婉如捣蒜一般点头:“实不相瞒,臣妾心中也是紧张的很。虽在劝导他人之时头头是道,但轮到自己身上了,总觉得无措。”
“臣妾甚至还希望,臣妾腹中能是个皇子,不为其他,只是臣妾见多了这些生育之苦,不忍孩子在承受一遍。”
锦瑟正在一旁逗弄着孩子,听得嬿婉如此说,只是笑着:“皇额娘以往也同儿臣这般说。儿臣认为,身怀六甲虽苦,但能得到驸马的心疼,能同自己心爱之人诞下一儿半女,也是值得的。”
嬿婉正了正脸色:“不,公主这话就错了。”
“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是幸运。公主身份尊贵,驸马能够相伴公主左右,是驸马的幸运,是驸马之福。本宫认为,即便公主不曾为驸马诞下子嗣,驸马也应当尊重、爱惜公主。难道不曾生育,就要否认女子的价值吗?”
“我们选择诞下孩子,是冒着生命危险的,虽有感情,但更是生命的延续。他们所延续的,不过是我们对未来的期盼而已。”嬿婉看着锦瑟,“您可问问皇后娘娘,难道当初诞下你时,只觉得应当么?”
琅嬅看着有些迷茫的锦瑟:“你令娘娘如今也是熟读诗书的人,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看,你是争辩不过的。”
“不过,令娘娘有句话说的对,本宫能够同你有母女情分,是本宫的幸事。你的身上,承载了本宫的期望,但你更应当是你自己。倘若身怀六甲辛苦,你便可以选择不要,你有这样的资本。因为,额娘、皇阿玛便是你身后的靠山。可是天下女子,多的是不得不生子争宠之人,你生为公主,也应当为这些女子考虑,如何让她们走出这样的误区,是本宫希望你日后能够考虑的事情。”
“女子于世本就不易,锦瑟,你也应当想想,女子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琅嬅又回头看着嬿婉:“你方才有孕,可莫要想这么多,反而引得身子不舒坦。皇上可得知了这件喜讯?”
嬿婉眯着眼,尝着琅嬅殿里的点心:“未曾。这件事,臣妾想等皇上下了朝,亲口告知皇上。”
琅嬅本想派人报信,但嬿婉同乾小四的相处,并不是琅嬅能够插足的,倒也听从嬿婉的安排。
乾小四下朝,只见得进忠喜气洋洋,找着拙劣的借口,央乾小四去延禧宫一趟。
乾小四倒不愿同奴才打哑谜,左右到了延禧宫,看到嬿婉便能得知真相,大大咧咧的便往延禧宫走去。
延禧宫上下一片喜色,乾小四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便看到嬿婉站在门口,眉开眼笑的迎接着自己,心中更是了然。
缓步走上去,轻捏嬿婉的鼻梁:“你这小妮子,这等大事也不先告知朕?”
嬿婉吐了吐舌头:“皇上英明神武,哪有什么能够瞒得了皇上?但说进忠,即便在臣妾看来面无表情,皇上也能分辨出他是否藏有心事。”
“只是臣妾本就得皇上盛宠,也不愿这件事太过于张扬,只得这般偷偷告知皇上了。”
乾小四皱着眉头:“什么偷偷?难道朕是见不得光的么?这分明是朕的皇子,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
嬿婉伸手捂住乾小四的嘴:“哎哟,皇上您小声些!臣妾可不想太过引人瞩目了!”
“臣妾得皇上喜爱,得娘娘爱护,已经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了,如今皇上这般喜形于色,难道是要将臣妾架在火上烤不成?”
乾小四正了正脸色:“如今后宫一片和谐,她们对你皆是赞不绝口。更何况,还有朕同皇后护着你,谁还敢谋害你?”
“臣妾知道,自然不会有人敢谋害臣妾的。”嬿婉晃着乾小四的荷包,上面的针线已经旧了,还是原先嬿婉所做,“只是臣妾也希望给腹中的孩子留一些福报。您想,能出生在皇家,这已然超越了不少人。臣妾本就仗着是您的宠妃,已然得了太多青睐,可不愿让这个孩子再被人瞩目。”
“若是女子,臣妾希望她只要有一个离臣妾近的归宿,若是男子,臣妾希望他能够安稳做好皇子应做的事,不忘忠君既可。臣妾如今,早已别无所求,能够在皇上、娘娘身边多侍奉几年,都是上天赏赐了。”
嬿婉的笑容,让乾小四的心逐渐平复下来,倒也让乾小四更加清晰的认识到面前的女子,不仅只有小聪明,更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