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风平浪静鸟语花香的一日,打工人余清苒依旧兢兢业业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桌上尽是余清苒惯例准备好的养生餐点,桌边的杨盈看上去却兴致缺缺,就连往日里最爱吃的虾仁馄饨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小丫头是吃腻了还是又有哪里不舒服啊?
本着打工人对于顶头上司的关心与好姐妹间的关爱,余清苒与任如意对视了一眼,试探着开口问道:
“殿下怎么了?可是今天的膳食哪里不合胃口?”
“孤不想吃了。”杨盈低着头闷闷地回答,“实在是没有胃口。”
安国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几大部族之间更是盘根错节,一个不慎就容易记混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将沙东部的事情张冠李戴到沙西部上头去。
如意姐一直有在用心进讲,清苒姐为了不拖累整个使团也在努力学习那些东西,可她却总像是怎么也记不住似的,总在让她们失望……
自己这一趟真的能救回皇兄,然后从安都平安归来嘛?
还是说,其实她终归只能是个懦弱又没用的冷宫公主,压根就完成不了这样艰巨的任务……?
如果余清苒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哀嚎两声“这都是生活所迫”,并激情传授医学生的背书大法,但奈何杨盈此时此刻真的像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圆眼睛小猫咪,她看着也总归有些于心不忍:
“那殿下等等,我再去另外准备些清淡的吃食过来。”
“不用了。”任如意一脸平静地放下碗筷,“既然不想吃,就去院子里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一眼便瞥见了门口宁远舟那道显眼的身影,不愿意当电灯泡的余清苒极其有眼力见地,匆匆说了句“我去陪着殿下”便脚底抹油了。
……
“清苒姐,你都不累的嘛?”
一旁的余清苒也是把马步蹲得歪歪扭扭不忍直视,杨盈同样颤颤巍巍地在原地努力保持着平衡,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而且如意姐没说你也要一起,你怎么跟出来一起了呀。”
“我……强身健体,对,强身健体。”
总不能说她是怕死怕成为炮灰,所以想提前好好锻炼为以后能及时跑路做准备吧。
杨盈不疑有他,正打算调整个姿势继续发愤图强时,任如意的声音却在她们背后响起:“累了的话,就休息一刻钟再继续吧。”
“不问我为什么让你扎马步?”见杨盈脸上没流露出半分不爽,她挑了挑眉。
“因为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啊,”杨盈说着,露出个十分单纯的笑容来,“而且我很喜欢你,所以愿意听你的。”
检测到关键剧情对话的余清苒:!!
完了完了,接下来不就是任如意揭穿萧妍和丹阳王真面目的名场面嘛!
她一个名义上也算是“皇后亲派”的女官,回头会不会被迁怒啊?
任如意倒是没注意到她顿时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的惊恐,还在继续着她的耳提面命:
“错,明女史对你如此,你却依旧听她的话,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你习惯了听从别人,从来不会反抗,所以才会对任何人的话都言听计从罢了。”
“可我娘和宫里的女官都说,女子应当以温静贞淑为要,我是公主就更应如此了,不然以后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其实……也可以不嫁。”
两道视线一时间同时齐刷刷投在了自己身上,余清苒一时尴尬得脚趾抠地,却也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了下去:
“先帝时期我们太医署曾有过一位谭女官,早些年因为救了太后娘娘而立了大功,先帝便赐了她婚姻自由之权。
“当时的求娶者倒是的确不少,但是我却听说这位谭女官终身未嫁,还在府上特设学堂无偿教授女子医术,如今宫里太医署的女医官,大多数便都是她的弟子。
“实不相瞒,当年将我带进了太医署的那位‘余女官’,其实也是出在她门下的。”
“我听说过那位谭女官。”任如意轻轻颔首,“不止你说的那些,她告老还乡后还走遍了大半个梧国,直到去世之前,都一直在将毕生所学传授给那些想要学习医术的人们。”
父皇在时这位谭女官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梧都,杨盈虽然打小便生在冷宫,但却也对此有所耳闻,一时间便有些犹疑:
“可是他们都说,谭女官是谭女官,我是我,我没有她那么大的本事和抱负,只要找个好驸马替皇室开枝散叶,这就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任如意眼神一凛:“他们在骗你。”
“不会的!”杨盈急忙反驳,“别人可能会骗我,但我皇嫂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来了来了,名场面要来了!
心脏顿时怦怦跳成了年间社火表演上的太平鼓,余清苒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心惊胆战地听着任如意一字一句地撕开了那层看似温馨的遮羞布:
“那你知道,萧皇后其实是一心想要送你下黄泉的吗?
“否则为什么明知道你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公主,却还要你女扮男装出使安国?
“你真当安国那些百官是瞎的吗?看不出来你连喉结都没有?”
“色厉内荏的长史忠于你皇兄却不懂变通,只知照着那些迂腐的章程办事;草包女官仗着自己的资历,对你甚至就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还有你身边的余清苒余女官——”
就在余清苒心惊胆战屏住了呼吸的刹那,任如意的后半句话也如期而至了,只是却不如想象中那么犀利,甚至算得上是中肯而温和的:
“她的情况你我有目共睹,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关键时刻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别说照顾你了,倘若舟车劳顿的久了,恐怕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很难顾及吧?
“这一路上危机重重,你的丹阳王兄恐怕还会派人前来拦截我们,萧皇后只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了个样子,其实不过是巴不得她跟你一起死在路上罢了。”
……好好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掉了。
虽然这话听上去的确没什么毛病,但在被自己的亲亲女神毫不留情抨击成了一只菜鸡时,余清苒依旧感到了一丢丢的心塞。
“太医署里比我厉害的医官其实不少。”虽然原主的本事其实并不算差,但既然她在世时有意藏拙,余清苒便也顺了她的意思,“但殿下您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只派了我跟宁大人他们一起过来。”
杨盈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可我,我那是临危受命……”
“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不等她磕磕巴巴地继续说下去,任如意抱起手臂,干净利落地彻底斩断了她的幻想:
“你的丹阳王兄根本不想你皇兄回来,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你皇兄的尸身,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兄终弟及。
“皇后也根本不想救人,她只想拖上几个月,这样等孩子生下来了,就可以遥尊你皇兄为太上皇,自己以太后之名临朝称制。
“至于你和你皇兄两个人质,最好一直被关在安国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过上几年后死于非命,这才叫皆大欢喜。”
“……不,不是这样的。”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杨盈一把拽住余清苒的袖子,近乎急切地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清苒姐那么好,她还给我做吃的,还和钱大哥一起给我抓药,还……”
她不信,不信清苒姐实际上只是一颗废棋,不信丹阳王兄会有如此大的野心,更不信那样温柔又贤淑的皇嫂,其实是想……
“殿下。”
余清苒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
“我知道这一切对您来说很残忍。”她看向一边神情复杂的宁远舟,语气悲凉却也无奈,“但事实的确是,皇后虽然下令要求臣来照看您的身体,却也只是派了人过来,并没有准备药材和银钱。”
按照大梧的规矩,亲王出行必定随身携带御医两名、药材若干,随驾御医还会提前配置各类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而萧妍与丹阳王一开始便没有给使团配置御医,好不容易派来她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时可能半途夭折的女医官,还没按照惯例给她准备任何可用的药物,只叫宁远舟把人送进使团就行。
至于近来杨盈用过的那些……
“是宁大人和六道堂的诸位自掏腰包采买的。”迎着杨盈逐渐崩溃的眼神,她不忍地移开视线,心头竟有些阵阵发堵,“朝廷那边……的确不曾下放任何物资。”
“……远舟哥哥。”
院中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杨盈不住的抽泣声:
“她说的,她们说的……
“是真的吗?”
【谭女官:私心是一个和《女医明妃传》里的女主谭允贤的私设联动,也是诗诗的经典角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