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黑红也是红啊。鄂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费利这一边，所有工作全部停摆，本就零星的日程，现在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有。此时的他，正趴在小慧床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小慧聊天。小慧则抱着她那八个月大的小奶狗，缩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警惕地看着费利，生怕他一个健步跨过瘦小的自己，逃出房间。
令费利惊奇的是，居然有很多鄂非的帖子。
“这张照片里拿着球棒的是恶少帅吧？我靠……srds，yysy，确实英俊……”
“二踢脚身高一米八，恶人非能这样把他搂怀里？这男友力……hmm……”
“不是，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道德感和羞耻感？艺人犯法，老板纵容，这一对什么烂人，还有人磕CP，失心疯了吧？”
费利寻思，首先，我跟鄂非不是一对；其次，鄂非很有名吗？
“很有名哦。”小慧托了托圆溜溜的眼镜，“他以前是司梦文化的老总。”
司梦文化是最近几年崛起的文化公司。
五年前，司梦文学网站首次进入人们视野。但因为当时市场上已经充斥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文学网站，司梦文学并不被看好。后来鳄鱼科技扩大商业版图，就把司梦文学收购了，试图从上游开始制造IP。
鄂非就是代表鳄鱼科技接手司梦文学的。当时的司梦文学，作者人丁凋零，读者比作者还少。冷饭没人吃，热饭没人做，反正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
鄂非接手不到一年，司梦文化就看中了短视频平台，在短视频内容还处于“技术流”的时候，率先打开了“剧情流”市场。他与鳄鱼科技的短视频平台合作，以自己文学网站的版权内容做脚本拍摄系列短视频，一下子做出多个顶流剧情号。之后趁热打铁，通过算法，短剧双管齐下联合推送，把故事变成IP。全网站的顶级IP就有五六个，更何况数不清的A级、B级IP版权。这时的司梦文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文学网站了。可以说，司梦文化是鄂非亲手养大的孩子。
接着司梦文化开始做M业务，除了剧情号还培养网红。在培养了几个头部网红以后，司梦文化开始试水影视行业，亲自翻拍一些旗下IP。虽然是影视寒冬，他们又经验不足，但意外投资的项目没有亏损。这时候鄂非就想，干脆收购一个艺人经纪公司吧，打开战略布局。
费利把目光从手机上拔出来，奇道：“这么说鄂非是个大老板？手下那么多业务，还有心情管我的事？”
小慧这时候却变得有点支支吾吾：“怎么说呢……老板现在已经不在司梦文化了。好像是家里的问题。”
费利：“啥意思？而且为什么网上都管他叫‘少帅’？”
“因为他父亲是鄂朝辉啊。”
费利：“？”
小慧：“……。没文化也要有个限度，你不认识鄂朝辉？”
费利：“……。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如果这名字我在哪听过，那就可能是听过。”
“收起你的废话文学吧。鄂朝辉是鳄鱼科技的老总。”
鳄鱼科技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互联网大厂。《夏日之雪》就是鳄鱼科技旗下鳄鱼视频的网剧。
费利：“我靠，是他们家的呀！”
“鄂朝辉因为打官司没输过，所以网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常胜将军’，鄂非是他儿子，所以是少帅。”
费利：“……好吧。”
小慧：“鳄鱼科技对外宣称鄂非的离职只是正常人事变动，听着像是公司行为。其实这是鄂家的私事。鄂非是鄂家最有本事的子嗣。当时鳄鱼科技在搞一个卫星的项目，鄂非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后来不知道什么行为惹到了高层，他被逐出核心圈。司梦文学只是鳄鱼科技体系里一个边缘的小部门，相当于鳄鱼科技的一个脚指甲。鄂非这算是被贬得很惨了。但即算如此，这个小文化公司几年间就成为了现象级的文化公司，现在为鳄鱼影视投资贡献了70的IP。”
费利：“那他为什么混得连司梦文化都呆不下去了呢？”
小慧：“又得罪高层了呗。这次得罪的可能是他亲爹，所以连体系内都待不下去了。不过我还是佩服老板的，不管被贬低成什么样，都能东山再起。”
费利摇摇头，一脸感叹：“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是个精英。”
“不然你以为呢？”
费利尴尬一笑：“我看他油头粉面像个流氓一样，以为是哪个暴发户的败家子，买咱们这种破公司……”
“油头粉面？”小慧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这直男真该死啊！他可是网友们一致评选出来的‘总裁脸’。从此总裁有了脸。”
“总裁有了脸？……”费利喃喃自语，“能有脸吗？……”
小慧：“总而言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鄂非都是国民老公。”
“诶——”费利来了兴趣，捧着手机搜索鄂非。好家伙，鄂非不仅有自己的贴吧、超话、词条，还有大大小小各种粉丝团。
帅气多金又有才的鄂非少爷，的确是小女生们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直到费利出现。他凭借着逆天的无脑操作，疯狗式乱打，居然不小心一脚把鄂非踹下神坛了，跟着他一起破鼓万人捶。
这么一想，费利还怪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有点表示。成不成最重要的是心意。
他看到一个帖子是这样写的：“各位恶人非的粉丝，别等反转了。我朋友就在金月工作，恶人非和二踢脚是真的，俩人早在一起了。鳄鱼说什么人事变动才让鄂非离职司梦文化，这话你们自己信吗？真实情况是某个大人物要把公主嫁给恶人非搞联姻，但作精二踢脚不能忍，威胁要是恶人非敢娶公主，就把私密照片发出去。要死一起死。”
费利压了压手指，然后疯狂输出：“哪来的‘人脉咖’，张嘴就编。这俩人要不是一对你敢不敢直播吃屎？”
又有一个帖子这样写：“你们别看恶人非是鳄鱼大太子，但他是庶出，身份卑贱，所以心理变态，喜欢搞小鲜肉。你们还记得姜晚平之前住院了吗？就是被他搞的。”
费利一顿狂敲：“你清代的老棺材瓤子么，2024年了还嫡出庶出？你是什么出，就你这损出，你也住个院吧，让法医来看看。”
费利兴致勃勃怼了二三十个贴子，骂完就跑，不看回复也不看。然后翻了个身，四仰八叉躺床上中场休息，心说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咱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舆论场上还是血战到底了。
没开心多久，小慧就黑着脸进来了，一边讲电话一边哀怨地看着他：“好的老板！对不起老板！没问题老板！”
挂了电话，小慧愤恨地咬牙切齿。
费利：“怎么了？拉肚子了？”
小慧按着太阳穴：“我不过上了个厕所，一个没看住，你就把我的奖金都打水漂了，你可真是——算了，我不跟你吵，血压上来了。老板已经快到了，你想想怎么解释才能饶你一条狗命。”
费利：“？”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费利无意间瞟了一眼头像，突然心一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卧槽，忘切号了！”
评论简直疯了。
“这是有多糊，要亲自下场怼？”
“史诗灾难级公关。”
“我是金月的公关，现在整个公司都在骂这个傻逼二踢脚。有些艺人真的不是公司不管，是他妈管不住。”
“这是个什么东西，张嘴就骂人，艺人就是这个素质？”
还有人发现了华点。
“哎哟哟，骂你你能忍，骂两句恶人非瞧把你急的，还说你俩没奸情？”
反正词条都准备好了：劣迹艺人骂网友
总结：“线下打人，线上骂街，当代艺人的‘美德’。内鱼完了！”
鄂非出现的时候，提着那根金属球棒，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气压低得费利感觉肋骨都要被压断了，脑子里想起一句不着边际的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费利干笑一声：“老板，咱可先说好，你要封杀就封杀，要解约我也不反对，解约费我当牛做马给你付了，但杀人可是犯法的诶诶诶——”
鄂非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了浴室，费利背撞到墙上，有点不服，刚要骂两句，就见鄂非挥起了球棒。
不行，这要挨一下可能要死人，费利心想，到时候看法医的就是我了。
鄂非的球棒在即将砸到费利的一刹那停止了。
费利：“……”
鄂非：“脱衣服。”
费利：“？”
费利：“那也不能让我肉偿啊……”
鄂非又挥起了球棒。
费利：“好好好，我脱脱脱！”
鄂非看上去已经是火山爆发的边缘了，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冰冷如井水：“洗干净一点，我送你上路。”
“什么？！”
鄂非转头面向小慧：“洗完带他下去。不行，我不能再到看他的脸。我怕我真的走上不归路。”
费利光着膀子，靠着浴室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地看着鄂非走出房间，这才松口气，转头疑惑地看向小慧。
小慧厌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费利：“长得挺好看，怎么没有头。”
费利：“……”
小慧把浴巾和换洗衣服扔给他，道：“你来活了。老板是接你去工作的。”
拍摄现场，余一洲坐在一张小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抱着手机打游戏。
两年前，他通过养成系综艺C位出道，签约丹娜传媒。仅一年时间，他的组合橙色咖啡就从籍籍无名变成三大男团之首。而他本人也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顶流。
他的五官虽然标准且分布均匀，但实话实说有些寡淡。但越是这种长相越适合做偶像，因为这种五官可塑性很强，适合有冲击力的浓艳舞台妆。
见他久久不来，女团Fir的三个姑娘只能眼巴巴站在一边。摄影棚很热，她们踩着恨天高，穿着紧身性感的舞裙，互相交换着眼色，却没人说话。
其他人员也只能百无聊赖，要么调试一下机器，要么补补妆，有些人已经昏昏欲睡。舞蹈演员硬挺着，随时待命。
“一洲啊，”导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机子都架好了，咱们要不要先试试，搞不好你就找到感觉了呢。”
余一洲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但没说话，依然聚精会神地打游戏。
“小黄！”导演呵斥着场记，“怎么还没到！”
场记小黄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对导演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对不起导演！就快到了！……太堵了！再给我十分钟……”
导演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气吸进胸腔转了一圈，然后发生了化学反应，吐出来时变成了谄媚：“一洲，马上就到了，再等一会儿吧。”
导演心说，等了四十分钟，也不差再等这十几分钟了。
在焦灼的气氛中，助理终于闯进了摄影棚。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助理喘着粗气，把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放到小桌上。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塑料袋吸引，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塑料袋而得到解脱。不知道的人，以为助理会从塑料袋里拿出什么绝世珍宝。
助理从塑料袋中捧出的，是一杯奶茶。
直到这时，余一洲的表情才开朗一些。他嘴边带着微笑：“我就说，只有这家奶茶能让我进入状态！”
他接过奶茶，幸福地吸了一大口。突然怒目圆睁，“噗”地一声，把这一口奶茶又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