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笑吟吟地从一众蛇魔之间走出,深渊般漆黑的双眼,投来可怖的凝视:“我特地在狭间准备了祭坛,但小姐似乎不肯前往,那么在此…也不错。”
六位蛇魔落入护法位,六芒星飞速运转,献祭仪式启动。
奈奈想喊,可喉咙僵硬发不出任何声音。撕裂般的痛感遍布全身,血流从鼻腔口腔一并流出,在耳膜的嗡嗡巨响中,传来邪神清晰的妄笑。
“临终前,奈奈小姐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下愿为代劳。”
“……”
“哈哈哈…奈奈小姐虽然没什么遗愿了,但在下有一个故事可是很想告诉你呢。你可记得清籁岛?想不想知道当时被我骗入岩窟,昏迷后…发生了何事?”
“……”奈奈无言以对,她现在根本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啊,她只想逃跑,只想苟下去。
不过,她的确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散兵当时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曾思考过无数次,以散兵当时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被邪神伤成那个样子。但是事后她问了散兵无数遍,他就是不肯说。
奈奈被铺天盖地的紫晕压制着,说不出话,只勉力点了点头。
邪神操纵法阵继续往少女身上施压,不耽误仪式的同时,就与她闲聊几句。
“那时你在我手里,他不敢用全力与我对战…呵呵,我不过说了句,假如把你吵醒了,让你知晓他背地里与邪神奥罗巴斯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你会怎么看待他呢?”
“……”
“为了救你,他竟心甘情愿分我一半神力…你可知,那神力是他历经无数次生死,从至高无上之神明手里换来的,私自赠予他人将受天谴,尸骨无存!!”
“……”邪神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奈奈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可笑吧,天域神明的首席利刃,竟连一次小小的围捕都逃不出去,只是因为区区一个人类。如何?是不是就像听了个笑话?”
这一刻,她所有的坚强与抗拒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化为满脸纵横交错的泪水。
奈奈从来都不知道,散兵竟然默默地为自己付出过这么多。
这个傻瓜……呵呵,怪不得,他说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那次受伤的原因呢。怪不得,她能够帮着绫人和雷电将军轻而易举地围捕他呢。
一次是为了救她而失去一半力量,一次是为了她坠入狭间之底差点把命丢了,不得不置换了心脏,变成了冰冷狠毒的人偶……而她,却一直都还在怪他恨他,甚至想杀了他。
想到这些,奈奈心中万念俱灰,挣扎的双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量,变得绵软无力。而那一根根锋利无比的丝线则趁机紧紧缠绕上来,毫不留情地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这些伤口处渗出,汇聚成细小的血流,沿着手指缓缓流淌而下,最终一滴又一滴地坠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色花朵。
“很好,”邪神步入祭坛中,隔空挑起她丧失意志的脸,“这点小伤先别介意,很快你就连全尸都没有了…要怪就怪他为何选了你当祭品吧。”
突然,一声划破黑夜的刺耳猫叫声传来,奈奈一阵心悸,如梦初醒。
“喵——”猫叫格外凶戾,一个飞跃跳到蛇魔的后颈,狠狠咬下一块肉。
“……呃啊!”那蛇魔痛得后仰摔在地上,六个护法位断了一个,祭祀被迫中断,奈奈当即恢复了几分神智。
邪神勃然大怒:“哪来的畜生?!”
奈奈迎着极浓的杀气,扯着嗓子大喊:“小黑快跑!”
小猫站在原地,浑身的毛全竖了起来,冲邪神发出“嘶嘶”声的低吼,一个后仰猛地跳起来飞扑上去。
“不要!”奈奈喊得声音嘶哑,然而不出所料,那魔爪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小猫,狠狠扔出去摔到了石墙上。
“滚吧!”
一声惨厉的猫叫,白墙上绽开一朵殷红色的血花,血迹沿着墙垂直滑下来,瘦弱的小黑球也软绵绵地滚到地上,没了动静。
奈奈心神大恸,浑身瘫软,极度的恨意涌上头顶,恨不得将奥罗巴斯千刀万剐!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被献祭法阵束缚,任人宰割。
极端的无力与绝望的感觉,将不同时刻的两幕穿插在一起。围捕那夜,禁锢阵锁住的某个人,也是如此吧。
“好了,”邪神贴近奈奈耳际,幽声一笑,“我们继续。”
紫潮沿着六芒星的轨迹疾速移动,将六个角连接起来。
邪神吸取灵力的力道逐渐加剧,奈奈顿生泰山压顶之感,脑袋疼得几近爆炸,她拼尽全力,在体内撑起屏障与之相抗,争取一线生机。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痛感越来越强,麻木感紧随其后。
世界漆黑下去,奈奈凭借一丝理智,用言灵术在心里不停呼唤散兵。
「还不来?」
「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斯卡拉姆齐!你给我立刻马上滚过来啊!!」
「雷电国崩!!!!!!!!你再不来……八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奈奈选择省点力气。
「算了,喊他有屁用,还不如早点收服一只妖怪当式神,遇上紧急情况还能召唤出来使两下子。」
下一瞬,如有闪电劈开云层,天幕亮如白昼。
嗖嗖嗖——
奈奈睁开眼睛,夜空竟然白得如此刺眼,那光芒不是温暖的阳光,也绝非柔和的月华,而是无数道如闪电般飞闪疾来的刀光!这些寒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席卷而来。
刹那间,只听得“咔嚓”几声,那些束缚着奈奈周身的献祭之力,如同纸糊一般,被无数刀光轻而易举地斩断。失去了束缚的奈奈身体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奈奈站住身形,猛地抬起头,目光顺着那一道道刀光望去。
只见头戴斗笠的黑衣少年正沿着街市的屋檐飞速疾驰而来,身影快若鬼魅,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来到了祭坛前方。在空中盘旋飞舞的武士刀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迅速回旋着落入了他的手中。
少年稳稳地握住刀柄,落在奈奈与邪神之间的地面上。天地间,狂风呼啸而过,将落叶卷向高空,将他的衣袍与帽纱高高扬起,唯一不动的,是他挺拔屹立的身影,以及右手中那光芒万丈的神刃。
奈奈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宛如天神般的少年,心中充满了震惊。得救了,他真的来了……
“听说有人想收服妖怪当式神?…妖怪没有,神倒是有一个,你看行不行?”
奈奈以为自己幻听,突然就被散兵转身用力一推,整个人朝侧边踉跄了几大步。
“闪开,别挡路!”
身后传来众蛇魔极惨的嚎叫,漫天炸开血雾,奈奈震惊回头,只见遍地都是蛇魔破碎的躯体,空气里弥漫着尤为腥臭的气味。
如果还站在刚刚的位置,肯定被溅满身血了。
奈奈跌跌撞撞抱起皮毛被血浸润的小猫,抬头,视野瞬间又叠满了纵横交错的白影。
重新锻造的「莲丛斩」刀身极长,白光耀眼,谁人若敢直视,双目必如遭火灼。为了保护眼睛,奈奈只能手捂住双眼,但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想要观战的欲望,于是把两根手指微微张开,留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邪神僵在那里,好似想要说什么,但对方的速度之快并不给他道出一言一语的机会。
闪电般的光划破空气,唰唰风声不绝于耳,一众蛇魔原地升天,残骸又堆高了几垒。暗红色的血咕噜噜地溢出,顺着祭坛流下来,流到奈奈脚边,她赶紧后退去墙根下蹲着。
见部下转瞬间全军覆没,邪神瞠目结舌,僵笑着徐徐后退:“散兵大人这是做什么?您该不会忘了,祭品…早已许给我了吗?还是说,您反悔了?”
“我何时说了?”散兵的嗓音低沉至极,宛如暴雨前夕的几声闷雷。
狂风吹起他深紫色的衣摆与头发,他用沾满鲜血的右手拖着刀,一步步逼近,刀尖所经过的地面,竟被无声地划出深壑。
“奥罗巴斯,你给我听好,栖川奈奈,是我的信徒,也是我的爱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你不该如此愚蠢,一再踏入我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