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具熊突然出现,“奈奈,奈奈,快看我!”
奈奈抹了抹眼泪,从父亲的肩膀上抬起脸,眼前吃力地抱着玩具熊哄她开心的女孩,是她的姐姐,栖川凉子,奈奈恍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凉子还是一个对她非常好的姐姐。
“奈奈,别哭啦,你看——”女孩费劲地把玩具熊举高,脸上是比烟火还灿烂的笑,“这不是你上回在童话书里看到的枫丹玩具熊嘛?我专门找了人,去枫丹为你特殊定制的呢,喜欢吗喜欢吗?”
奈奈想起来了,是的,五岁的时候她的确每日抱着一本心爱的枫丹童话书,书里就画有这样一只可爱的玩具熊。
“喜欢,奈奈喜欢——谢谢姐姐。”
“哟,看看那边是谁来了!”栖川家主抱着女儿,让她看向大门那边。
“绫华!”奈奈高高举起佩戴着铃铛手镯的小手,朝那边挥了挥,清脆的铃声悦然入耳。
小绫华也是记忆中的模样,文静可爱,一头如冰雾般洁白的秀发,扎着两个粉色的蝴蝶结,她拎着礼物一路小跑跑到奈奈面前,和她一起来送礼的,还有一位清秀端庄的男孩子。
奈奈想起儿时并不注意此人,现在想起来,应该是神里绫人。
“生辰快乐。”少年绫人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和现在别无二致,是贵族公子独有的温润儒雅。
“好啦,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要开始吃大大大蛋糕了哦!”栖川凉子笑盈盈地冲大家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那边早有准备的四个家仆,哼哧哼哧抬着大蛋糕往这边踱来。
奈奈的脸热乎乎的,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而下一秒,她无意中瞥见坐在不远处屋檐上桀骜的黑衣少年时,她恍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了过来。
她远远地与黑衣少年对视着。两人的目光像一条延长的丝线,于空中某个点连接在一起。
散兵抬着紫色的瞳,透过淡金色的帽纱远远地凝视着她,眼底不乏真心的喜爱,却又涌动着令她不寒而栗的某种情绪。
具体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就……就好像是猎人,看到了完美猎物时的样子。
“父亲…我,”奈奈从栖川家主怀里挣脱下来,捂着肚子,“我想去个厕所。”
“哦,哦好,爸爸带你去。”
“哎呀——父亲!您是有多惯着她呀,这里还有那么多的客人呢,您不要招待客人的吗?”姐姐凉子年少老成,待人接物一向最是妥当,她当即挽起妹妹的手,“奈奈,姐姐带你去。”
奈奈点点头:“好鸭。”
栖川家的厕所紧贴后墙,奈奈踩着内墙上凹凸不平的坑,轻而易举就爬上小窗子翻了出去。
与栖川屋敷内的热闹相比,后墙外边的街道就稍显冷清了。
奈奈低头看着自己还是六岁时候的模样,甚至疑惑,抬抬手,这才看清手腕上戴着的,是一株赤色鸣草缠绕成的花环。
不是梦,这不是梦?她想起来了之前的一切,她和散兵被困在八酝岛地底狭间的地宫里。
那么眼前这如此真实的世界又是什么呢?是幻象吗?
奈奈拧了小臂一把,好疼,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
散兵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拧了,会疼。”
奈奈吃了一惊,转过身,仰脸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少年,他手腕上也佩戴着一枚赤色鸣草环。
“你,你是——?”她想问他到底是此时间线上的人,还是之前那个步入狭间地宫、此刻跟她一样坠入了「异世」的散兵呢?
散兵表情宁静:“是我,我跟你一起来的。”
奈奈触碰着自己这张属于六岁孩童的稚嫩脸庞,神情闪过一丝慌张:“那我,我又是?”
“你也是此前的你,”散兵定定地看着瓷娃娃般可爱的女童,“是你的意识,进入了此世童年的身体里。”
“「此世」?……什么意思?”
“这是真实的世界,并且时间节点在「彼世」的十年前,所以,你现在六岁。而我在此时的身份,暂时也是十年前的那个我,”散兵笑了笑,用更加容易理解的语言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灵魂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并进入了各自的身体里。”
“这是真实的世界……!”奈奈幡然醒悟了般,手指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痛感明显真实,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还在,姐姐还在,栖川家的众人还在……!她六岁,还没有发生被恶鬼袭击的那件事,一切都回到了灾厄降临的前夕。
一切竟然重新开始了!
世界上真的有时光逆流这种好事吗?
无数疑问如风暴席卷过她的大脑,她忍不住冲散兵寻根问底道:“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确定,但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我曾浏览过稻妻古地方志,八酝岛所以能将邪神镇压数百年,是因为地底深处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能量,据我猜测,邪神在狭间地宫创建双生门,或许就是想利用这种未知的力量进行一场「试验」。而误闯其中的我们恰好成了他的试验品。”
“这种「未知的能量」可以让时空发生错位?”
“嗯……就像是一棵大树的根脉,每一分叉上都生长着一个小空间,里面是世界的不同时间节点,”散兵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小小的模样,“我们只是掉入了其中一个节点。”
奈奈怔了半天,颤抖着睫毛,面上神态明显与外貌的年龄不符:“那我…我要是不想回去了,会怎么样呢?”
“逻辑上来说,如果我们选择不回去…那个世界的我们,就会被判定为挑战失败,死在狭间地宫的死门里。”
散兵很清楚这是邪神设下的局,他正在用一种轻松的方式「杀死」那个世界的他们。
——如果他们选择留在这个时空里,走另一条路的神里绫人和神里绫华会因队友的试炼失败而一同丧命,邪神能在栖川奈奈将死之时将她立刻献祭,而散兵死了邪神更是没了后顾之忧。
尽管对邪神的伎俩了然于胸,散兵依然愿意跳进这个陷阱。
因为他太想回到这个时间点上了。然而,奈奈比他更加难以舍弃这失而复得的一切。
“刚刚的生日宴,是我六岁…”奈奈低头沉思几秒,“我六岁的生日宴,你为什么会在栖川家的屋檐上?”
散兵一怔,转而浮出笑意:“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