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雷电将军在方圆十里布下了结界。
“绫华,你没事吧?”奈奈惊魂未定,扶起绫华,握紧她冰冷的手。
“没事。”绫华站起身,抚着胸口平静下来。
一旁的托马看绫人被柊千鹤溅了一身血,赶紧上去给家主大人递手帕:“擦擦吧。”
“嗯……”绫人擦着身上的血污,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托马也看去,抱起胳膊小声和绫人说道:“啧,其实我觉得这个恶毒的女人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他说的也没错啊,让这女人活着,保不准还会暗中对奈奈小姐使坏。”
见家主大人不接话,托马又嘀咕着问了一句:“家主大人该不会是怜香惜玉,舍不得弄死她吧?”
“也有可能是借刀杀人。”绫人面无表情把帕子塞回去托马手里,转身吩咐终末番下属去处理柊千鹤的尸体。
托马一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愧是家主大人。”
但是刚刚他拉柊千鹤的那一下动作,托马是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下意识的啊……算了,家主大人的心思谁也猜不准。
八重神子和雷神从暗处出来,对神里绫人吩咐了不少的事情。
奈奈用灵力探查散兵的踪迹,末了,对众人摇摇头:“他已经不在结界范围内了。”
她突然看到地上有个遗落的物品,俯身一看,是那支散兵曾经为她吹奏过的骨笛,上面染有斑驳的血迹,奈奈把它捡起来,恍惚了片刻,下意识地握紧了骨笛,偷偷放进小挎包里藏起来。
等到她们走了之后,绫华才告诉她:“将军大人下了令,让奈奈和我、还有兄长三人一同追捕「散兵」。另外,栖川家平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将军大人回到天守阁会立即处理,并向全民发布公告。”
“嗯,我知道了。”奈奈短时间内崩溃了好几次,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对于每个人说的话都只是随口应着。
那天夜里,稻妻全境都下起了史无前例的大暴雨。
八酝岛上某个毫不起眼的破败村落旁,有一条满是泥泞的小路蜿蜒上山。狂风骤雨中,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少年,正孤身一人艰难地行走着。
他身影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雨吞噬。那顶斗笠早已无法抵挡暴雨的侵袭,雨水顺着帽檐滑落,浸湿了他伤痕累累的脸庞和身躯。
他每迈出一步,都在稀泥里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鲜血从他的脚底涌出,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殷红的水洼,血迹顺着雨水淌向地势低处,向后延伸,形成一条长长的殷红色丝带。
在这场暴风雨中,他失去了方向感,眼神空洞而迷茫,默默承受着痛苦和折磨,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终于,他无法再坚持下去,身子一沉,往前倒在了雨水如注的稀泥里。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胸口淌出来,身体四周漫出一圈清晰的殷红色,不断地扩散着,被雨水稀释着。
他趴在灌满雨水的泥浆里,半合着眼,眼前是右手中指上的海角樱草戒指。他趁意识消失前,把联络功能彻底关闭了。
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下去,掠过鼻梁,掉入另一只眼睛里,又连同里面的眼泪一起落下,和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奈奈……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起我的过去。我只能说,要是当我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能与你相遇,那么结局一定会完全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行走在了黑暗中。在遇到你之后,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映入我黑暗世界中的一缕光,因为我从不需要光与救赎。
可你,是第一个愿意陪着我在黑暗中前行的人。
令人悲哀的是,你本就是明媚的阳光,本该生活在稻妻城的太阳下,是我未经允许,强行将你的人生夺走并据为己有了。
那么现在,你要回去了,你要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我决定让你离开,即使我百般不愿。
既然你是光,那我便将你还给稻妻灿烂的春阳。
能补偿你的,也就只剩为你证明栖川家的清白了……对了,我还为你拔除了最后的隐患,怎么样,我对你…还算很细心吧?
以后,即便没有我在,也没有人再欺负你了。我大概……可以安心离开了吧。
同一时刻,踏鞴砂附近一处小镇,那里本是当地居民聚居地,在该地区对珊瑚宫平民开放之后,有不少商贩涌入,带来了许多海祇岛的传统美味。
雨依旧很大很大,将小镇本就光滑的石板街冲得更是反光透亮。
一斗和托马等人已经先行返回稻妻城,剩下绫人绫华和奈奈三个人。绫人在小镇找了个住处,让绫华和奈奈休息几天,再去寻找线索追捕散兵。
窗外夜雨如注,夜寒霜重,幸而屋子里烧有暖烘烘的炭火。
“兄长……”
“嗯?”绫人看着妹妹担忧的神情,“她还是不肯吃饭吗?”
“嗯,我问她想吃什么,她也不说话,”绫华叹了口气,愁上眉梢,“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绫人沉吟片刻,“你不该动那一刀。”
“当时,看到奈奈一心求死,我真的沉不住气了,”绫华有些懊恼,又感到困惑,“不过,奈奈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呢?”
“你还看不出来吗?……奈奈与「散兵」关系匪浅,他们或许是相恋的,”绫人叹了口气,“她刚得知真相,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于心不忍也属于人之常情。”
“啊?”绫华震惊地瞪圆眼睛。
“突然遭受那么大的打击…不知她是否能承受得住,我们还是对她耐心点吧,”绫人往绫华身后不远处瞟去,看到奈奈从房间走了出来,“……她来了。”
绫人撑开一把伞,从雨中过去接她:“奈奈,要吃点什么吗?”
奈奈满脸倦容,摇摇头,不说话。
绫人跟上去:“不如去小镇上逛逛,看看有没有适合口味的膳食,顺便也可以散散心。”
奈奈还是没说话,只是木头人似的往前走。
绫人想到了什么:“对了,奈奈,这个小镇有不少海祇岛居民开的小吃铺子,奈奈近一年都在海祇岛,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你爱吃的呢?”
奈奈果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绫人和绫华两人,点点头:“那好,走吧。”
大雨倾盆,三人走在小镇光溜溜的石板街上。绫华独自撑一把伞,而绫人则把自己的伞让给了奈奈,他自己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随意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精致小食,一件件给奈奈说:“鳗鱼面,要么?或者,海盐蛋糕,海草丸子……?”
奈奈都是呆滞地摇头。什么也不想吃,看到什么都一阵恶心。
这时,雨幕中她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小铺,朝外冒着腾腾的热雾。
当他们三人走近的时候,摊主笑吟吟地迎出来:“客人要吃汤圆吗?最后几碗,卖完就打烊了。”
奈奈愣了神,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有些什么口味的?”
摊主热情地一个一个介绍道:“有花生味,蜂蜜味,日落果味,还有茶味。”
“有……有茶味的汤圆吗?”那一刻,奈奈听着自己胸口里心脏苏醒过来的跳动声,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说道,“那就给我来一份茶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