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城,华灯初上。距离栖川家抄家一事已过去五天,但由于栖川二小姐还潜逃在外,稻妻城中戒备依旧森严。繁华市井中,不间断地有便衣幕府军来回巡逻。
挤满了人的告示栏前,黑衣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堆里。
告示栏前人头攒动,人们纷纷驻足观看上面张贴的最新消息。
只见那两张告示分别用红笔书写着稻妻城近期发生的两项重大事件:其一,栖川家因叛变罪被满门抄斩,唯独栖川二小姐潜逃在外,幕府军正全力追捕;其二,社奉行与勘定奉行即将举行一场世纪大联姻。
这两条消息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一面是无尽的悲伤,另一面则是满满的喜悦。
它们相互映衬,让悲伤显得更为沉重,喜悦也变得愈发耀眼。就像是两颗重磅炸弹同时爆炸,引发了人群中的巨大轰动。人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有的人面露愁容,感叹栖川二小姐的命运无常,家族被抄,流落在外,婚书被毁,未婚夫转身就与大家族的小姐结婚;而有的人则兴奋地讨论着勘定奉行即将迎来喜事,八卦着柊千鹤和神里绫人恋爱过程中更多精彩的细节。
此刻的柊千鹤正在家中忙碌地筹备着订婚典礼的各项事宜,虽然这些事情本应该由双方共同承担,但绫人却一直推脱说自己太忙了,甚至都不愿出面处理这些问题。
无奈之下,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柊千鹤一人身上。
尽管心里对绫人的不闻不问颇有怨言,但她也只能默默承受,不敢轻易向他表达不满,毕竟惹了未婚夫生气,她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经过一整个上午的忙碌,终于有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刚推开房间门,眼前赫然伫立着上回那位黑衣少年,他背对着她,似乎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你——”柊千鹤吸口凉气,左右扫视一眼,把房门关上,瞪着他,“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柊家这会儿人多,你就不怕被瞧见?”
“小姐多虑了,”散兵转身,满脸都是嘲笑,“告示,我看到了。怎么,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柊千鹤脸色一白,缓了缓,强作镇定给对方倒了杯茶:“只是向稻妻城的人们宣布两大家族联姻的大好消息而已。阁下这样问,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散兵推开茶,做了个「不必」的手势:“我没什么建议,相反,我会夸你的做法很不错。”
柊千鹤尴尬地把手里的热茶放回茶几上,对方说话总是带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她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是猜透了自己的全部计划,还是在故意诈她。
对方嗤了一声:“不就是想借神里绫人的订婚典礼,诱她回稻妻城?”
他竟然真猜到了——?柊千鹤开始冒汗,下意识抬起头,现在是白天,可她怎么都看不清楚黑衣少年的脸,一时心慌意乱,手碰翻了桌上的茶杯,热水洒在她白皙的手上,烫得她大叫。
散兵扯出几声冷笑,对她的冒失熟视无睹,转身望向窗外忙碌的柊家人,视线逐渐变得没有焦点:“你就如此确信,奈奈愿意冒险回来,就为了看一眼神里绫人的订婚典礼?”
“当然了!”柊千鹤用手绢缠了手指一圈,笃定地点头,“她那么爱绫人,当然不会甘心的。”
听到她的话,散兵心中顿觉莫名的不快,他将目光凝了回来,定了片刻:“我认为她不会。但也没关系,我会怂恿她回一趟稻妻城的。你的计划没有问题,而我也会暗中帮忙,保证计划的达成。”
“你知道她藏身何处?”柊千鹤诧异不已,刚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对方又开口问道:“你在订婚典礼附近设了幕府军埋伏?”
“不仅如此,为保险起见,我还会通过八重宫司,邀请将军大人前来。”
“呵,”散兵撇撇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这个女人心肠之歹毒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你竟然打算让雷之神亲自动手?”
柊千鹤:“我不喜欢夜长梦多的计划,要是能当着绫人以及全稻妻民众的面,将她当场处决,最好不过。”
散兵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盯着柊千鹤,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警告:“把事情做绝,不留丝毫余地,小心反噬己身!——如果神里绫人出手救下她,到那时,满门抄斩的,就不止栖川家了。神里家一旦沦陷,恐怕你们柊家也会被殃及。”
“绫人不会出手的,”柊千鹤喝了口茶,自信地挑眉笑笑,摆摆手,“绫人非常在乎家族的安危,就凭他对栖川奈奈的那点感情,还不至于让他肯抛下家族舍身去搭救。你瞧,栖川家一出事,绫人就迫不及待地跟她撇清关系,改为跟我订婚。呵呵,显而易见,他现在才明白,与他最相配的,只有我。”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露出得意忘形的巧笑。
“行了,”散兵厌恶至极,起身离桌,“你好自为之吧,到时候神里绫人真的出手,你也别后悔。”
——其实散兵倒乐意此事发生。神里家要是跟这件事扯上关系,虽然不至于跟着一起被灭门,但至少也要被贬为庶民、流放荒岛,他实在是喜闻乐见。
“我有点事,要先走了,”散兵走到门边,眺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太阳,眼睛里的光,也随夕阳一同柔和下来,“我对稻妻城不甚熟悉,小姐可否告知一下,「木漏茶室」怎么走?”
入夜,踏鞴砂。充满潮水声的夜晚,黑蓝黑蓝的,月光下的层层海浪,在滩涂上冲出许多澄澈的气息。
奈奈让一斗先睡,找借口说自己几天没洗澡了,要去海边洗洗。
“喂,这么晚了,本大爷陪你去吧?”一斗不是很放心。
“你想看女孩子洗澡是吧?”奈奈佯装生气,把一斗转过去,推回山洞里,“你听话啦,先睡先睡。”
“哎——歪!”一斗嗷嗷叫,就是不肯。
奈奈直接挥动手指,哔哔哔在山洞口设下五芒星阵,嘿嘿一笑:“大鬼鬼,别忘了自己是鬼哦。我这个阵法,就是专门收服你这种不听话鬼的。”
被关起来的一斗有点委屈,看着小团子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纳闷:“话说在咸咸的海水里洗澡,还不如不洗呢……算了,本大爷也不管了,她总不能是偷偷溜出去和谁私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