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它很讨厌你。”
经过短暂的问答环节之后,X靠在椅背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不明白,我和它无冤无仇!”影子地精有些委屈地反驳。
它只是一只一无所知的小地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不知道为什么卷入了这家公司关于异想体的问题当中。
或许它最开始就不应该多嘴,它只是感觉到了在这里有熟悉的存在,仅此而已。
“你是圣诞礼物工厂的小精灵。而在我们已知的记录当中,雪橇鲁道夫是一个憎恶着圣诞节的异想体。”X转了转那对发亮的眼珠子,经过思考后向影子地精解释道,“它可没有你说的那位——你们的头头那样热爱圣诞节。”
“无论是圣诞的节日氛围,还是来自于工厂的你,它对关于那个节日的一切都饱含着无差别的恨意。”
“你说说得是什么人才能那么厌恶这样的一个节日?”X以一副不经意的模样发问,“又或者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痛恨一个节日,甚至抱着仇恨的心态制造出那样的一个扭曲的东西?”
“我不知道……”
“不。”
X突然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它。
他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指,按了按影子妖精柔软的胸膛左侧。
影子地精被X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一跳,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冷汗噌噌直往外冒。仿佛只要它敢动一下,下一秒X的手指就会突然变成利爪,弹出指尖将它戳穿一样。
“你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对那一切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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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道郊区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困苦。
但他们仅仅只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却不曾想过那里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在那一片炼狱当中讨生活的。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求温饱,所乞求的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那就能继续活下去。
郊区是都市的“流放地”,这里生活着大量可怖的其他种族,与那些书本里描述的“地狱”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为凶险。
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他们所要面对的远远超乎那些都市人的想象。
他们不能休息,没有节日,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无休止地逃亡,不断地搬迁,才能躲避那群各种各样的怪物们的袭击。
但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
就比如……那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它们每一年都会如期而至,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佳节”的象征。每当它们的活动开始活跃起来时,郊区的人们便明白,圣诞节就要来了。
他们得抓紧时间逃命了。
那群地精看起来憨厚和善,可它们拿着锯子割断人咽喉时却毫不留情。
它们笑意盈盈,用尖刀划开了一张又一张肚皮。
它们乘着木质的雪橇,袭击了一个又一个人类聚居的村子。它们把尸体装进袋子里,乘着雪橇,哼着圣诞的小调,回到工厂去。
圣诞工厂的地精,可别看它们如此矮小,它们的手艺是多么地精巧!
那些血肉最终会成为精致的玩偶、华丽的怀表、整洁的服饰,或者是有二十四种颜色的彩色蜡笔。
木质的厂房,温暖的灯光,整齐规律的流水线……在地精们的共同努力下,那些礼物会被包装好,一个接一个地在圣诞节中送出去。
圣诞老人的传闻是多么地美好,人们赞颂着他的善良与慷慨,哪怕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哪怕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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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场一年一度的屠杀当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过去他曾听闻的与见过的惨状,此时终于降临在他的身边了。
那群地精略过了他,在分装好那些尸体之后,它们坐上雪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村庄”。鲜红的血痕拖沓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刺眼的一片红色,犹如一把弯刀,戳刺着他的眼睛。
活着的人,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样的灾难中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但这恰恰也是一种不幸——他被卷入了一场赌博之中,赌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是否还有这般好运。
他赢了一次。在离开了原本的“村庄”后,他找到了下一个人类的聚居地。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总归能稍微喘一口气。
但通常,没有人总是好运的,对吗?
这一次的他,与身边的其他人一同塞进了巨大的布口袋里。
断开的骨头形成了锐利的尖刺,在碰撞中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腿。鼻子与口腔当中满是腥气,他早已分不清流进自己嘴里到底是谁的血。
他聆听着身边的躯体逐渐微弱的呼吸,放任自己的意识随着那些生命的离去一点点地坠入黑暗。
自己会被做成什么?
他闭上了眼,防止那些血流进自己的眼睛,一个念头却突然间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猜他会被做成玩偶,或者是雪橇,或者两个都是。
他还在继续猜着自己接下来会被做成什么时,袋子外却是一片骚乱嘈杂的声响。
地精们在尖叫,他听到了铁器碰撞的声音以及肉体被切割、撕扯的声响。随即他眼前的那块地方突然一暗,一大片红色泼洒在自己的面前。他靠得最近,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血短暂的余温,很快,它们马上就被寒冷凝固。
然后,那些声音渐渐止息了。在最后一个将利器从血肉中拔出来的声音停下来不久,袋子被人打开,冷风直往里灌。
“收获不错,”他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起码还有个活口。”
他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寒。那个人将自己蛮横地扯了出来,一把扔在雪地上。
“……呵,运气也算不错。”
被提溜出来的他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待他看清了自己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那个“人”,他吐着粗长的信子,一对野兽的竖瞳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