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霍家是武将世家,而沈家却是书香文臣,原本一文一武没多少交集的两家人却因两家夫人是手帕交而往来频繁。
霍听澜和沈庭桉两人自幼便相识。
幼时沈庭桉总爱跟在霍听澜身后哥哥哥哥的叫,而霍听澜也爱带着这漂亮弟弟一块儿玩儿。
两人渐渐大了便被家人送进同一家书院一块儿念书。
他们年纪相仿却性格迥异,霍听澜喜舞刀弄剑为人性格张扬明媚,沈庭桉气质温润喜静爱看书。
霍听澜性子活泼好动,在书院里就是个小霸王,他静不下心读书时常想往外头跑,最是喜欢逃课跑到外头跑马场去跑马练习射箭。
而他干什么总爱带上沈庭桉这个漂亮弟弟。
沈庭桉自小是个乖孩子,逃课这种事儿他自然不会做,一次两次叫不动他后霍听澜也知晓了他的性子,自己逃课去玩时不会再叫上他。
不过他总会在散学后或是旬假时再自己带沈庭桉去一趟,而沈庭桉也总会很开心的跟着他出去。
因着霍听澜的性子过于跳脱在书院里时常闯祸,书院的先生管不住他便告到霍父那里去。
霍父一气之下带着他去了军中历练,想让他吃点苦头好回去乖乖待书院里念书。
谁知霍听澜根本不怵,才九岁的年纪便能在军中跟着其他士兵操练压根不喊一声累。
霍父硬是狠下心让他在军中待了一个月,就连过年那会儿都没让他回家。
霍母到底是心疼儿子,这都罚了一个月了,怎么着都够了,好说歹说才让霍父放他回来。
霍听澜一回来,第一件事儿便是去书院寻沈庭桉,这一个月不见倒还怪想他的,急迫的想跟他分享自己在军中的趣事。
可他发现一向爱念书在书院从不请假从不逃课的沈庭桉忽然不来书院了。
他急死了,当日便去了沈家找人,却是连人都见不着。
后来回了家才从他娘口中知道沈庭桉那个长相酷似他的弟弟失踪了。
他连着两日都去沈家,可沈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并没人见客,他自然也见不着沈庭桉。
霍听澜有些担心,跑回家拉着他娘央着她带他上沈家去见沈庭桉才得以见着人。
许多年后霍听澜回想起当日在沈家见着沈庭桉的模样时,心口总还是会止不住的发闷。
当时的沈庭桉小小一个蜷缩在不见多少光亮的房间里,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颓废不已,哪还有平日里温润清雅的模样。
“庭桉…”霍听澜唤了他一声。
沈庭桉听见熟悉的声音缓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霍听澜快步走上前,着急道:“怎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沈庭桉又垂下了脑袋不再看他。
沈庭桉的书童也跟了进来,在一旁说道:“霍少爷,您劝劝我家少爷吧,他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
“自那日出了事之后我们夫人便病倒了,老爷在忙着找人还要照顾夫人,没人顾得上我家大少爷。”
“我家大少爷跟着出去寻了两日,没寻到人,老爷怕他也出事便不让他跟去了。”
“这些日子他心里不好受,一直一个人憋着。”
霍听澜走到沈庭桉跟前,说道:“你起来,我带你出去,我们去找你弟弟。”
“一日找不到那便找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只要不放弃总会找到他的。”
沈庭桉头猛地又抬起来了,眼睛里迸发了一丝光亮。
“真的?”两日不曾说话,原本清润的少年音变得干涩喑哑。
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霍听澜道:“真的,我陪你去找。”
沈庭桉踉跄着站起身,紧接着腿一软就要往下跌,霍听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先吃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沈庭桉刚想说不用便被霍听澜打断了。
“听话,你乖乖吃了东西我便带你出去寻人。”
沈庭桉只好照做。
霍听澜兑现承诺连续一个月日日带着沈庭桉出去,几乎将京都城内外都翻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无论是他们还是沈父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一丁点沈舒颜的消息,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林若卿那会儿怀了身孕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病倒了,孩子也险些没保住。
沈家,一个原本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的家庭被乌云笼罩住了,再不见往日的欢声笑语。
从那以后沈庭桉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他把沈舒颜走丢的事全怪在了自己身上,待沈世谦与林若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他越发沉默也不爱笑了,平日里还是照旧去书院念书,在书院家里两头跑,读书也越发用功。
霍听澜也很少再逃课溜出去玩儿了,大多时间都乖乖待在书院里陪着他。
旬休时沈庭桉总喜欢去那条熙攘热闹的街道上,什么也不干就在街道边坐着,看着来往的人群一看就是大半日。
有时候他身边会跟着个霍听澜,有时候又是他自己,瞧着落寞又可怜。
过了几年他们都大些了,霍父将霍听澜打包送进了兵营里,而沈庭桉也不再去街道上看人来人往了。
霍家的儿郎,不止要识文断字,更要苦练武艺学习如何行军打仗保家卫国。
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霍听澜在军营总是会惦记沈庭桉,回回趁着他放旬假时跑回去找他,带着他去放风。
不然依着他的性子能把自己憋死了。
也是从那开始,霍听澜知晓了自己心里头住进了一个人,见不到了便会想,见到了哪怕没说上几句话也会开心许久。
京中火锅店的雅间内。
霍听澜看着桌对面正慢条斯理的品茶的人问道:“沈庭桉,你什么时候能再开口唤我一声哥哥?”
沈庭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
抬眸看了眼前这男人一眼,他着实想不到霍听澜才从京郊练兵场回来,一身铠甲还未来得及回家换下便跑来他下职回家的半道上堵他。
堵他也就算了,拉他来这儿吃火锅他也跟来了却还要问这种问题。
霍听澜看向他哄道:“我都请你吃酒吃火锅了你就叫一声呗。”
沈庭桉淡淡道:“一会儿我付账。”
霍听澜嘴角微扬道:“也成,不过说好的来吃酒,你光吃火锅光喝茶算怎么一回事儿?”
沈庭桉慢条斯理道:“我没有跟你说好。”
霍听澜一噎,耍起了无赖,“那我不管,我既说了找你吃酒,你也跟来了便是默认了。”
霍听澜说着将酒碗斟满了往他跟前一放,“喝吧。”
沈庭桉看着那碗酒微微皱了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愣神片刻却还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霍听澜一脸得意的笑,“好酒量。”
“来,碰一个。”说着又把酒给满上了。
一碗接一碗,没多久沈庭桉眼神已经迷离了。
霍听澜眼看着差不多了便不再灌他酒了,起身走到他身旁的位置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沈庭桉,我是谁?”
“霍听澜…”
霍听澜道:“不对,你再想想看。”
沈庭桉这会儿人已经有些晕了,脸颊红彤彤的,睁着眼睛仔细的看他,笃定道:“就是霍听澜!”
霍听澜有些失望,原以为能趁他醉酒哄他叫自己一声的。
他站起身道:“走吧。”
“霍听澜…霍听澜你别走…”沈庭桉匆忙站起身伸手拉住了他,“别走。”
霍听澜垂眸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走?”
沈庭桉双手慢慢抚上霍听澜的脸,接着越凑越近。
在霍听澜瞪大的眼神中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唇瓣贴在了一起。
仅仅只是贴在一起就已经让霍听澜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唇贴着唇,没有人进行下一步动作,纯情得像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沈庭桉许是脚踮得累了,松开了抚着霍听澜脸颊的手,人也往后退了些。
霍听澜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亲我?”
沈庭桉慢吞吞的说道:“想亲。”
霍听澜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问道:“沈庭桉,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我?”
“喜欢!”清脆又坚定的声音。
霍听澜这会儿是又惊又喜又气又笑,内心无比复杂。
当初,当初他得了消息知道要跟随父亲出征时去找过沈庭桉,他怕自己死了回不来了亦或是活着回来沈庭桉却娶亲了。
他同他表明了心意的,可那时他明明拒绝了自己,为何这会儿又说了喜欢?
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又说了喜欢?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捏紧了沈庭桉的双臂确认:“沈庭桉,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沈庭桉抬眼看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喜欢…霍听澜!”
霍听澜手紧紧的攥成拳,只觉得酸涩不已。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想反悔了。”霍听澜说着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脖颈一只手揽住他清瘦的腰便凑上去亲他。
“唔…”
与方才唇贴着唇不同,这回是撬开沈庭桉的牙关攻城掠,凶猛的扫荡每一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霍听澜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脱力站不住了这才放过了他。
沈庭桉滑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口麻麻胀胀的。
垂在一旁的手微微攥紧了,他不敢抬头去瞧霍听澜的神色。
霍听澜将他拉了起来,转个身又半蹲下身子便将人背了起来。
沈庭桉惊呼了一声:“做甚?”手却环到了霍听澜的胸前。
霍听澜道:“天要黑了,带你回家。”
沈庭桉这会儿眼神清明,哪儿还有方才的醉态。
在霍听澜看不见的地方轻勾了勾唇角,随后将头枕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轻声应道:“嗯。”
霍听澜没将沈庭桉送回沈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别苑。
他生怕沈庭桉酒醒了忘记了今日的事亦或是耍赖赖掉这件事,那他可没地儿哭去。
可看着在自己房中端坐着喝茶的沈庭桉他觉着有些不太对。
“你…酒醒了?”
沈庭桉抬眸看向他,眼神一片清明。
霍听澜一噎,“什么时候醒的?可还记得方才在火锅店发生了什么事?”
沈庭桉看着他轻笑出声,片刻后答非所问道:“霍听澜,我爹娘今日去小颜那儿了,去喝我外甥的满月酒。”
“就在一个月前,我同我爹娘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因为我心里的人是个男子。”
霍听澜惊了,“你…”
“听我说完。”
霍听澜又闭上了嘴。
沈庭桉继续道:“少时的我背着沉重的枷锁,胆小又懦弱。”
“哪怕我再喜欢你都不敢表露半分,哪怕你同我表明了心意我也不敢接受,那时的我根本不配拥有这些。”
“当初…当初我不能,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还要不要我?”
沈庭桉说完屋里静悄悄的。
霍听澜这会儿再听到他说喜欢还是很激动,他觉得口渴得紧,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灌下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庭桉等不到回答,站起身微微抬首仰视他。
“我都送上门来了,你真的不要吗?”
霍听澜垂眸看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既如此,我便先回了,家里爹娘不在没人看家。”
这借口如此拙劣可霍听澜还是攥紧了他的手腕。
霍听澜将房门关上,咬牙道:“装醉骗我你以为你还能跑?你没有机会反悔了。”说着将人往肩上一扛就往里间走去。
沈庭桉薄唇微勾,眼里皆是笑意。
二人本就互有情意,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
春宵一刻芙蓉帐暖,此夜已然似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