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后的日子里,苏曼每每前往景仁宫请安,表现的相对平和,既不做皇后的应声虫,也不做碎嘴婆子,微笑,饮茶,告退。
时间长了,自然会有人奇怪发问。
“齐妃你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如此安静,本宫都快要不习惯了。”
华妃扶了扶鬓边金步摇垂落下的碎珠流苏,娇笑之中带着几分调侃和疏懒的意味。
“齐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齐妃的异样,皇后看在眼里,甚是诧异,不由温和了语气问道。
苏曼早有心理准备,不疾不徐地应对道:“多谢皇后娘娘、华妃妹妹的关心,臣妾最近患了咽炎,嗓子总是不舒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还请见谅。”
华妃只是随便问问,她才不关心齐妃有没有患咽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翠玉戒指。
皇后恰恰相反,她对着苏曼一阵嘘寒问暖的,还准备宣太医院的案首章太医给她仔细瞧瞧,关怀备至,好似苏曼是她亲姐妹一般。
“多皇后谢娘娘关怀,臣妾只是小毛病罢了,无需兴师动众了。”
苏曼淡淡说道,声音里多少有几分艰涩之感,嗓音的确有几分异样。
华妃见状,不由开口挑刺道:“皇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啊,如此关心齐妃,但到底用错了地方,齐妃只是嗓子不舒服,只要吃点药,少说话就会好了,娘娘东问西问的,反而会令齐妃更加不舒服,不回你的话吧,还显得没有礼数。”
皇后一噎,脸色不免尴尬,再也顾不上问苏曼如何了,开始和华妃你一言我一语的杠上了。
华妃到底嫩了点,几个回合下去,被皇后怼的气红了脸,兀自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其他人只当看了场笑话,只专注手里的茶盏。
请安完毕,各宫妃嫔作鸟兽散。
苏曼前往阿哥所探望了一下弘时,送了些精致的小点心,以表示她这个做额娘的关怀。
皇后虽然经常召见苏曼说话,言语间很是亲热和气,对三阿哥的功课和身体,也很上心,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曼表面上自是一番感激涕零,感谢皇后对她和弘时的厚爱,只是再也不像昔日那般鲁莽冲动,几句话就被对方带到沟里。
尤其是皇后谈及莞嫔腹中胎儿之事,苏曼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表现出一副懦弱认命的模样,一点野心都无,更别提嫉妒和不忿。
“齐妃,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三阿哥的将来着想才是。”
许是苏曼的态度太过敷衍了,皇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样的话对原主是绝对有效的,但苏曼听了只觉得腻烦,不免敷衍应对道:“多谢娘娘为我们母子操心,只是臣妾这些日子早已想开,人各有命,皇上膝下有三个阿哥,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弘时即使是长子,但不得皇上喜欢,估计没有那个福气,辜负了娘娘的看重和期待了。”
皇后不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齐妃的口中得知,她死死凝视着苏曼的眼睛,满是怀疑和探寻。
苏曼表情淡淡的,没有多少反应,任由皇后看着,眼里无所波澜,好似寺庙里入定的和尚一般,满是清心寡欲和随遇而安。
“罢了,既然你一点儿心气都没有,本宫又何必多费口舌,你回去吧。”
皇后收回目光,不咸不淡道,心里着实看不起齐妃这副窝囊没用的模样,怪不得早早失宠于皇上。
渐渐的,苏曼便鲜少出现在景仁宫,安陵容却成了皇后经常叙话的人。
后宫这边暂时风平浪静,前朝这里,随着西南战事的告捷,年羹尧凯旋而归,年世兰因兄长的荣耀被晋升为华贵妃,在帝后出宫祈福之际,独掌后宫大权,对身怀有孕的甄嬛多加磋磨。
刀刃没有使在自己的身上,都不知道疼,除了沈眉庄为莞嫔心疼无奈,其他人都在看戏,明哲保身,苏曼自然是吃瓜看戏的一员。
对于苏曼而言,皇后离宫,华贵妃掌权,她的身心轻松许多,吃吃喝喝,还有心情听曲儿。
皇后总爱惦记着原主的三阿哥,华贵妃却只盯着莞嫔使劲儿了,从不把齐妃放在眼里,更不屑于对付。
年世兰这个人吧,手段的确狠辣,毕竟有曹琴默这样的鹰犬军师在,但比起皇后的手段,算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至少她不会残害子嗣,不会抢三阿哥,对苏曼没有多少威胁。
弘时最近一直在发奋学习,博览群书。
自从吃了益智心眼丸,他的记忆力早已超越常人,看人看事,自是不同于从前,不仅换了身边伺候的近身太监,还不动声色地打发了身边藏匿的两个暗桩。
皇帝离宫之前,特地召见考教了弘时一番,第一次觉得这孩子顺眼了点,没再惹他恼火,背诵时流畅自如,注解语意大有长进。
弘时一直谨记苏曼的教诲,这段时间都在韬光养晦,即使学业有所成,也不会太过突兀,选循渐进,不至于引得周围人震惊掉下巴。
对于皇阿玛罕见的称赞,弘时没有得意忘形,不骄不躁地表示,他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君父的殷殷期待。
“好,很好,你有进步就行。”
皇帝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和缓许多。
在没有功课抽查的日子里,弘时几乎埋在藏书阁里,废寝忘食地吸取知识,充盈自己的知识库。
苏曼得知他这样刻苦,难免担心弘时的身体吃不消,派人送了几次汤品过去,温情叮嘱他不要顾此失彼,来日方长,弘时这才有所收敛。
苏曼母子这边岁月静好,碎玉轩的莞嫔的身体开始有点不对劲了,总觉得不太舒服,每每对镜,感觉脸色也差了好多。
除了华贵妃日常的敲打训话和磋磨,安陵容送的舒痕胶渐渐起了作用。
在一次午后罚跪背书的惩罚后,莞嫔流血小产了,于众目睽睽之下,她被果郡王公主抱抱回了碎玉轩。
华贵妃的脸色都气白了,其中还要被吓到的成分,嘴里不住咕哝着:“不会的!莞嫔怎么可能会小产?跪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会小产?她的胎像不是稳了吗?”
苏曼看着渐渐走光的其他妃嫔们,翊坤宫门前只剩下华贵妃独自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着,满是惊恐不安之态。
“贵妃娘娘,莞嫔小产未必是您的错。”
华贵妃一愣,诧异地看向苏曼,眼神复杂,向来和她不对头的齐妃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维护她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齐妃,你是在讽刺本宫不成?这当然不是本宫的错,明明就是莞嫔没用,是她的肚子不争气,关本宫什么事啊!”
苏曼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吧,如此色厉内荏的发言,完全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的确是华贵妃一贯的风格,她若是不心虚不害怕,脸色怎么这样差,强撑着罢了。
“咳…臣妾的意思是,莞嫔流产的实在古怪,担心娘娘背了黑锅而已。”
苏曼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道。
莞嫔之所以这么快就流产了,除了华贵妃宫里的欢宜香影响,最大的功劳还是舒痕胶里的麝香,那样活血的玩意儿侵入肌肤里层,孩子能保住才怪呢,安陵容和皇后才是真正的元凶。
华贵妃半信半疑地瞅着苏曼,脸色大变,沉默许久,慢吞吞道:“齐妃,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地里对莞嫔动了手,却想要栽赃在本宫头上?”
苏曼似笑非笑,没有应对她的话,年世兰还不算蠢到家,她凑近了年世兰,在对方的耳边小声絮语几句,浅浅淡淡,却又石破天惊。
华贵妃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憎恨。
定定回眸看向苏曼,她迟疑地问:“你为何要帮本宫?”
苏曼兀自摆了摆手,笑得恬淡,缓缓说道:“娘娘说什么呢,臣妾哪有帮你?只是心里有所猜疑,多嘴了一句而已,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还得贵妃娘娘亲自查清楚,免得背了黑锅不自知,给他人做了嫁衣。”
她盼着年贵妃和皇后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