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翊坤宫,苏曼携着小包袱来到养心殿。
许是苏培盛会错了意,以为苏曼是皇帝看上的暖床宫女,日后有幸会侍寝成为主子的那种,不敢轻易怠慢她,特地吩咐小厦子给她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单人间。
屋子里头收拾的很是雅致,虽然看上去好久没人住,但一点尘埃也没有,高床锦缎,花瓶茶几,堪比妃位的掌事宫女的独立住所。
“有劳厦公公了。”
苏曼对着小厦子福了福身,甚是恭敬。
小厦子忙不迭的摆手,笑眯眯道:“福子姑娘太多礼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给皇上当差呢。”
苏曼微笑颔首,送走小厦子后,浑身疲惫,直接扑到暖烘烘的被子里。
景仁宫,寝殿。
皇后得知福子被皇帝一眼看上,指名要去养心殿当奉茶宫女,面色有些讶异。
她揉了揉眉头,多少有点不解,虽说她第一眼看到福子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福子那双清澈且温润的眼睛,有几分像过世多年的纯元皇后,但即使如此,那宫女的容貌也不过中等偏下,性子也唯唯诺诺的,并不惊艳显眼。
皇帝也不至于一眼就看中了吧?连华妃的面子都不顾忌一下。
“娘娘,不论怎样,福子这步棋有点效果,到底膈应到了华妃。”
剪秋小声安慰道,娘娘的心思虽然深沉,但她多少猜得到一二。
皇后沉默着,没有应声,淡淡地看着外头浓墨似的夜色,想到今晚皇帝依然陪着年世兰,禁不住苦笑。
膈应了华妃又如何,她的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这些年来,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根本不会在她的景仁宫留宿,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翌日,苏曼被养心殿的管事嬷嬷喊了起来,梳着两把子头,簪了绒花,换了一身崭新的绯红色绣花的旗装,被教了一个时辰的规矩,这才得以吃早饭。
皇帝早上上朝回来,回到养心殿批阅折子,看着焕然一新的苏曼,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的事。
苏曼被调教了一番,有模有样地泡了一壶杭白菊茶,亲自递了过去,低眉顺眼,格外小心。
福子第一次在御前当差,那种生疏紧张,稍微装一装,至少不会引人怀疑,千万不能令苏培盛那样的老人精有所怀疑。
皇帝浅啜了口茶水,抬了抬眼皮瞅了苏曼一眼,那种不受控制的亲切感立即油然而生,不知为何,就是很想对她好,给予她父亲般的温暖和关怀。
“你叫福子是吧?今年几岁了?家里双亲还在吗?”
苏曼立即跪地,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回禀皇上,奴婢叫福子,今年满十七岁了,家里双亲皆在,还有一个幼弟。”
皇帝点了点头,脱口而出道:“朕见你总觉得熟悉又亲切,你有什么心愿,趁着今日朕心情好,不如说出来。”
侍候在旁的苏培盛忍不住拿眼偷瞟了皇帝好几眼,实在不知道皇帝这是在玩哪一出。
若是喜欢这个福子,直接幸了,封个官女子或者答应,也是一份莫大的恩典,这“熟悉又亲切”怎么听怎么奇怪,还有那眼神,好像是父亲看女儿的模样,苏培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苏曼心里一喜,这个摄魂符咒真是好用,皇帝现在说的话,几乎都是按照她的所思所想来办的,既然皇帝都这样问了,她自然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地倾诉心声。
“禀皇上,奴婢进宫多年,甚是思念亲人,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想要提前出宫,侍奉在双亲膝下,以尽人女的孝道,还请皇上准许,奴婢感激不尽。”
宫女身份卑微,大多是二十五岁才能准许出宫嫁人,苏曼的符咒只能维持一年的期限,必须早点出宫,以免后期有所变故。
“好一个孝女,朕准了,赏赐福子五千白银,良田百亩。”
皇帝大手一挥,笑着说,并没有觉得自己所为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心里只觉得,做了一件善事,成全了别人,自个儿心里舒服。
“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曼叩首不迭,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苏培盛张大了嘴巴,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何对福子如此厚待,他愣了几秒,旋即缓过神来,对着苏曼恭喜道:“恭喜福子姑娘!”
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藏着掖着,不到半天就传到各宫妃嫔的耳里,众人纷纷震惊不已。
翊坤宫,华妃原本还以为皇帝看上了福子,强行要去了养心殿,一肚子的闷气和不甘。
听消息说福子只在养心殿当了半天的奉茶宫女,就被皇帝答允提前释放出宫,还得了不菲的白银田亩,彻底傻了眼儿,她都快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颂芝,这个消息准不准?这未免太荒唐了吧?福子那个小蹄子何德何能,居然得皇上这般看重和赏赐?她是什么东西啊!”
华妃不忿道,她还打算来日好好整治这个小蹄子,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皇帝,真是不知所谓!
颂芝干笑,她自个儿也糊涂的紧,消息肯定是没有错的,不止翊坤宫,其他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纳闷儿,皇帝这是抽了什么筋,这样赏赐一个宫女。
原本以为后宫会多一个新人,没想到福子这么快就要出宫了,还是以女儿之身衣锦还乡,皇帝给予她的体面,感觉像是对待干女儿似的。
“娘娘,这消息千真万确,错不了,听说太后先前宣了福子过去问话儿,后来打赏了不少东西,如今人应该在景仁宫谢恩,估计今日就要出宫了,虽说皇上的态度奇怪了点,但总比皇上宠幸了那小蹄子,免得以后给娘娘添堵。”
颂芝微微沉吟,小心翼翼地说道,心里还挺羡慕福子的。
华妃略略思索,觉得颂芝这话有点道理,皇帝没看上福子,她也没必要那么生气,旋即恢复了常态。
想到皇后肯定会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学习太后,重重打赏福子,华妃不由升起了一股好胜之心,自己绝不能落于人后,尤其是不能输给乌拉那拉宜修。
若是不厚待福子,难免日后皇帝心里不舒服,以为自己的心眼太小,不待见那个小宫女。
“颂芝,开一下库房,挑几件贵重打眼的首饰,待会也好打赏福子,本宫的赏赐绝不能比皇后薄,福子好歹也曾是翊坤宫的人。”
颂芝躬身去了,心里酸的冒泡,真不知道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苏曼战战兢兢地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苍老锐利的眼神把她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了一遍,随即又赏赐了一番,直接打发了她,也不知道太后啥意思。
景仁宫的皇后立即召了苏曼过去,和颜悦色的,只是她话里话外,都在询问苏曼其中的缘故,估计对皇帝的操作很是震惊和不解。
苏曼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佯装出畏畏缩缩,但又受宠若惊的模样。
皇后无奈,她实在捉摸不透皇帝此举的心思,厚赏了苏曼一番,也就罢了。
从皇后的景仁宫刚出来,苏曼又被周宁海请了过去。
“福子,娘娘召你过去说话。”
苏曼没有抵抗,也没有资格抵抗,颔首跟在周宁海的身后,进了翊坤宫的朱红大门。
苏曼跪了下来,恭敬地给华妃请安。
“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居高临下,仔细瞅着苏曼,嘴里嘟哝着:“你没什么特别呀,长的也就是小家碧玉,真不知道皇上这么厚待你干嘛。”
苏曼低着头,心里到底有几分忐忑,等待着华妃的怒斥。
令苏曼着实意外的是,华妃没一会儿就招呼她起来,面色依然冷冰冰的,好似笼罩了一层冰霜,高挑着眉毛,看苏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分外的嫌弃。
苏曼还以为她有什么后招,但听华妃拖着华丽的长腔调说道:“既然皇上给你恩典提前出宫,本宫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就不为难你了…咳咳,皇后赏赐你什么了?”
苏曼微愣了几秒,旋即明白过来,立即毕恭毕敬地回道:“多谢娘娘,奴婢感激不尽,皇后赏了奴婢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耳环。”
华妃闻言轻嗤了一声,旋即朝颂芝扬了扬脸,后者立即把早就准备好的红木匣子拿了出来,对着苏曼说道:“福子,这是我们娘娘打赏给你的,赤金簪,翡翠镯,玉扳指以及两匹宫缎,可比皇后娘娘大方的多。”
苏曼得了这意外之喜,立即感激涕零地双手接过东西,叩首谢恩道:“奴婢多谢华妃娘娘!”
想到皇帝赏赐的银两田产,太后皇后以及华妃的赏赐,这些合计在一起,她这辈子根本不用愁生计了,当个衣食无忧、有丫鬟伺候的女地主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