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在背后稍微运转了一番,原本还在延禧宫暗自伤怀的甄嬛立即得了风声,面色冷凝,一言不发。
良久后,甄嬛低眸看着诚惶诚恐跪着的宝莺,目光凛冽如刀,冷森森道:“你若是有半句虚言,首尾两端,本宫必将你挫骨扬灰!”
宝莺忙不迭的摇头,煞白着小脸,害怕地表示,自己绝不敢欺瞒莞妃娘娘,只求能有条生路。
“娘娘明鉴,奴婢也是为了自保,斗胆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前两天,正是轮到奴婢在殿内当差,无意间发现了安小主的香茏里藏有很多香料,还曾听宝鹃对安小主说,不枉费小主赠送的玉琼膏,莞妃娘娘的孩子总算没了…奴婢听得心惊肉跳,心里藏着这样的秘密,担心以后被连累发落,没有好下场,所以才…奴婢绝不敢妄言,只求娘娘到时候能给奴婢一个恩典,放奴婢提前出宫,照顾家中生病的老母。”
甄嬛死死咬着唇瓣,心里信了大半。
她怀孕期间,安陵容的确给她送了一盒精心调制的琼玉膏,可以防止怀孕长斑,保养容颜,最适合孕妇使用。
甄嬛当时试用了一点儿,感觉效果奇佳,几乎每天都会抹一点儿,面白无瑕,一盒子差不多快用完了。
延禧宫的东西查了彻底,甄嬛始终没有想到琼玉膏有什么问题,安陵容平日里表现的都太过贴心诚挚,乖妹妹一般,言语几乎滴水不漏,她如何能想得到,向来柔弱胆怯的安陵容竟然对她起了这样狠毒的心思。
黯然地闭了闭眼,甄嬛再次睁眼时,眸底全是雪亮的狠意,想到这些日子,安陵容春风得意,君恩优渥,自己却因失宠的缘故,没少被旁人冷嘲热讽,灰头土脸一般颓废。
甄嬛一味地感慨帝王之爱稍纵即逝,过于凉薄,没想到之前的落胎事件,夏冬春和年世兰都背了黑锅,始作俑者居然是她托付信任的安陵容。
甄嬛一阵咬牙切齿,怪不得自己失子失宠,安陵容立即就被皇后扶持成了宠妃,繁华锦绣集于一身,想必此事,和乌拉那拉宜修也脱不了干系。
她即刻吩咐流朱把温实初召来看脉,留浣碧在侧盯着宝莺,切勿走漏了风声。
温实初急急赶来时,甄嬛正扣着琼玉膏的盒盖子,凝视着里面还剩的一星点儿膏沫子。
“温太医,这是本宫素日敷脸养容的面霜,你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古怪?”
温实初见甄嬛面色肃然,满是阴云,并没有多问,直接取了残余的膏沫子使劲儿在鼻前嗅了嗅,须臾,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娘娘,这…这面霜里面含有不少麝香成分,你是不是用完了满满一盒?”
温太医惊异地看着甄嬛,颤声问道。
甄嬛面色变得青白一片,颓然地点了点头,宝莺果然没有说谎,她差点被安陵容骗得团团转,孩子真的是被这东西害了。
温实初沉重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怪不得娘娘的胎儿前期好好的,后期突然就流产了,这琼玉膏之中的麝香成分,巧妙地被四五种浓郁的花香所掩盖,实在不明显,您日日涂抹一点,积累成多,孩子才会没有保住!”
“小主,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作为甄嬛的心腹宫女,浣碧早就看不惯安陵容了,自从她得宠之后,日日被凤鸾春恩车接去承欢高歌,除了送点东西过来炫耀一下自己的恩宠,本人很少亲自过来,假模假样的。
现在得知是安陵容害了主子落胎,浣碧心情激愤,恨不得现在就挠花她的脸,送她进冷宫。
“杀人偿命,安陵容害了我的孩儿,自然是血债血偿!”
甄嬛猩红了双眼,咬牙切齿道。
安陵容,你好狠的心,虚情假意,什么好姐妹,我绝不会让你风光得意下去!
人证物证俱在,甄嬛没有丝毫犹豫。
她立即吩咐崔槿汐请皇帝过来用膳,还附赠了一首昔日缠绵之际,皇帝写给她的诗,希望皇帝看在旧情的份上,能给她一个面子。
甄嬛有几分笃定,崔槿汐和苏培盛有几分交情,想必不会太过袖手旁观。
皇帝原本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忽然接到甄嬛的邀请和字条,摊开看了看,禁不住想起莞妃昔日的温柔和风情,不觉软了心肠。
他之所以一直冷落甄嬛,除了见到她容易联想到她腹中夭折的孩子,也是想要磨磨莞妃孤高的性子。
她流产后伤心欲绝,但他心里也很难受,莞妃只顾自己黯然惆怅,丝毫不顾忌他的心情,也该给个教训了。
冷了莞妃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够了。
皇帝看着字条上娟秀的簪花小楷,暗道:“既然莞妃心情缓过来了,朕也该去看看她了,想必这次前去,不会面对一个病殃殃的冷美人。”
皇帝坐着轿辇去了延禧宫,宜修、苏曼还有齐月宾,后宫地位最尊贵的皇后和贵妃纷纷到场。
她们是被甄嬛身边的宫人请过来的,刚到延禧宫主殿,但见甄嬛抱着皇帝的胳臂嘤嘤哭诉,哭得唯美动人,但又催人心肠,颇有几分小技巧。
皇后柳眉一挑,面色有几分不悦,犀利的语锋直指甄嬛:“莞妃妹妹这是怎么了?孩子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妹妹也该放下了,如此不懂事,有失后妃之德,怎么能好好伺候皇上?夏答应已经被赐死,莞妃还想如何,实在是不像话。”
苏曼淡淡瞟了宜修一眼,甄嬛想要如何,皇后一会儿就能明白,不枉她聪明,把自己和齐月宾都请来了。
“皇上,臣妾请您过来,是为了撕开安贵人的伪面,臣妾暗自查清了落胎真相,幕后黑手其实是安陵容,是她用麝香害死了臣妾腹中的孩儿!”
甄嬛没有应皇后的责备,声嘶力竭地道,看着安陵容的眼神满是憎恨的阴翳,昔日好姐妹心狠起来,比谁都恶毒。
安陵容闻言,面色倏然变白,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早晚会被发现,也做好了和甄嬛彻底撕破脸皮的准备,但没有想到这么早。
她恍惚了几秒,立即朝皇帝跪下,哭得梨花带雨,直呼自己冤枉。
“莞姐姐,陵容知道你是怨怼妹妹抢了你的宠爱,但是你落胎失子的事是夏答应所为,怎么能无故摊到妹妹头上,陵容一直盼着你的孩子出生,事事为姐姐着想想,绝不会做这样丧天德的事情,莞姐姐莫不是伤心过度,得了癔症不成?”
安陵容哭得可怜兮兮的,语中夹枪带棒,甄嬛心底暗恨不已,恨不得上前把她撕成两半儿,立即吩咐浣碧把宝莺带了出来。
宝莺毕恭毕敬地朝殿内的大小主子请安,跪地叩首,看也不看安陵容锋利如刃的眼角余光,简洁明了地说了自己如何听到安陵容和宝鹃的对话,如何意外发现香垅里的各种奇怪的香料。
皇帝脸色沉沉,乌云密布。
安陵容哭得更凶了,戴着琉璃鎏金护套的手指狠狠戳着宝莺的方向,语气哀婉又无限委屈:“宝莺,我素日待你不薄,你何必这样诬陷我?真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宝莺神色不改,一字一句道:“小主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腌臜事,自己心里最清楚,宝鹃是你的心腹,估计都参与过了,皇帝面前,奴婢不敢说谎。”
宜修担心事情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余地,剜了眼宝莺,声音清冷:“贱婢所言,不尽不实,如此污蔑主子,不知感恩,还是拉去慎刑司拷打一番,嘴里才有个真话,臣妾以为,安贵人向来温顺安分,伺候皇上得力,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宝莺的肩膀缩了缩,似乎有点害怕。
苏曼缓缓上前,对皇帝微微一福,不疾不徐道:“皇后此话差矣,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安贵人有没有做过腌臜事,查查她屋里的香茏就是,菀妃怀孕时用的琼玉膏既然有麝香,请温太医查查便知,若是觉得一个太医所言,不可全信,把太医院正章太医请过来一起查看,有人证和物证,难道还能冤枉了安贵人不成?”
宜修一噎,气怒之下,不知如何反驳。
安陵容彻底慌了神,腿脚有些发软,被宝鹃扶住稍微撑着,她满眼希冀地看着皇后,心里一阵焦躁不安,怎么办?她的香茏里还有很多的存货,若是查出来,根本就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