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岁月如流水,很快到了年终的合欢宫宴,曼妙的歌舞,婉转的曲声,由皇后带头举杯,齐齐贺岁皇帝,妃嫔次之,然后是宗亲贵妇还有公卿大臣。
大多是千篇一律的奉承之词,三拜九叩,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得苏曼有点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
不知为何,苏曼感觉最近的精神不济。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过于劳累了,忽闻莞贵人说完祝贺词之后,意外犯呕,她的表情含羞带怯,经由太医前来诊治,众人方才得知,原来莞贵人遇喜两月有余了,这无疑是件大喜事。
“臣妾恭喜皇上,恭喜菀贵人,后宫又要添丁了。”
趁着皇后微微发怔之际,苏曼斟了一杯温润不刺喉的酒酿,起身遥遥举杯祝贺,笑意盈然,毫无不悦和芥蒂之态。
皇帝微笑颔首,心下对苏曼的行止甚是满意,后宫妃嫔再次有孕,证明他宝刀未老,还有可能多添几个阿哥,当即抚掌大乐,朗声下了口谕,封甄嬛为莞嫔,掌延禧宫主位。
兴许是太高兴了,皇帝还表示,不论莞嫔生产的是阿哥还是格格,都会册封甄嬛为妃,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令后宫诸人侧目。
“多谢皇上厚爱,多谢华妃娘娘。”
莞嫔受宠若惊,立即起身福了福,盈然一笑,衬得容色越发娇艳,比满殿新插的玉瓶红梅还要璀璨夺目几分。
有了莞嫔这个替代品,皇帝即使见了满室潋滟的梅花,并未生出多少惆怅之情。
曾经的纯元皇后再完美无瑕,美好依旧,皇帝却把对发妻的所有柔情,全部倾注到了莞嫔的身上,珍爱至极。
这就是帝王的深情,可以追忆,可以替代,痴情亦薄情,实在是不值得称道,若是纯元皇后地下有知,不知会做何感想。
苏曼看莞嫔的表情还算坦然,见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笑意盈然如春,潋滟生光,盖过了在场所有妃嫔的锋芒,白费了她们精心描画的各式妆容。
莞嫔的胎儿两个多月才曝出来,想必之前一直隐瞒着,想把胎儿稍微熬大点,今日道出,除了肚子快瞒不住了,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皇后震惊之下,慢了半拍后,旋即对莞嫔遇喜之事恭喜不已,一阵嘘寒问暖,略略想了想,不由对皇帝含笑建议。
“皇上,如今莞嫔身怀龙嗣,最是娇贵了,延禧宫好虽好,但地理位置偏了点,开了宫门就是奴才来往的甬道,过于嘈杂了点,实在是不利于莞嫔养胎休息。”
皇帝颔首,赞许道:“皇后所言极是。”
宜修见皇帝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色甚好,不由继续说道:“要说东西六宫,地理位置好,室内又宽敞,除了华妃妹妹的翊坤宫,要数承乾宫了,距离养心殿也近,莞嫔美貌聪慧,进宫数月后就有了身孕,是个有福气的,配得上入住承乾宫。”
莞嫔心里有点忌惮皇后,不知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况且,她也不太想和眉姐姐陵容她们分离开,又担心招惹华妃娘娘忌惮,不免露了几分为难之色,急忙委婉推辞。
“皇后娘娘厚爱,嫔妾感激不尽,但嫔妾资历尚浅,哪里配住上和华妃娘娘差不多好的宫殿,延禧宫虽偏僻了点,挨着长街甬道,但关上宫门,里面也是极安静的,况且嫔妾住惯了延禧宫,如今有孕,也不想离了熟悉的地方。”
虽然皇后盛情,但皇帝还是在意甄嬛的想法和心意,思索片刻后也就没有勉强,对甄嬛笑着道:“既然莞嫔住惯了延禧宫,那就不搬了,皇后也是一番好意。”
莞嫔彻底松了口气,对皇帝皇后一阵感恩戴德,重新安然落座。
宜修虽然面上依旧笑容可掬,毫不在意,但到底被莞嫔当众驳了好意,心里十分不忿,觉得莞嫔实在是不知好歹,心下越发对她不喜。
沈眉庄和莞嫔挨坐在一起,私下握了握她的手,对于好姐妹晋了嫔位,心里很是欣慰,不免压低声音,和她说着悄悄话。
“嬛儿,恭喜你,你总算是嫔主儿了,以后生了孩子,也能亲自抚养,按照皇上对你的绵长情意,日后封妃或者贵妃都是有指望的。”
甄嬛反握住沈眉庄的手,欢喜而笑,只是隐约听出眉姐姐恭喜的声音里,夹杂着的一缕淡淡的落寞之意,不由担忧。
她们一起进宫,眉姐姐原本是新人里位份最高的一个,如今眉姐姐依然是贵人,自己却提早怀孕,还升了莞嫔,做了延禧宫的主位,眉姐姐即使和她姐妹情深,但多少有点心酸吧,不知会不会怪她。
“眉姐姐,如今我有喜了,想必你也快了,皇上对你的宠爱也不少,改日请了温太医来瞧瞧,吃点调养身体的药膳,想必就能如愿以偿了。”
甄嬛安慰说道,她不希望眉姐姐与自己有隔阂,语气柔缓,一脸的真诚和期待。
“但愿吧。”
沈眉庄浅浅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甄嬛和沈眉庄的窃窃私语,落在下首的安陵容眼里,莫名的有点刺眼。
她们三人姐妹相称,同住延禧宫,但甄嬛和沈眉庄的宠爱远远胜于安陵容,二人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些,渐渐有点失宠的安陵容不免存了几分羡慕和嫉妒。
再加上浣碧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宝鹃无孔不入的为她抱不平,安陵容渐渐觉得,莞嫔没有把自己当做姐妹,不然为何把怀孕的事情瞒得这么好,现在才意外曝出来,很明显是在提防着她。
即使甄嬛没有这个意思,落在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之人的眼里,也会是这个意思。
挨着苏曼坐的齐妃的笑容有点勉强,嘴角不自觉地含了一缕忧色,她原本就记恨莞嫔,如今对方一朝有孕,成了嫔位,若是以后生了阿哥,岂不是要和她平起平坐,孩子也有可能压过她的三阿哥。
她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手中的绢子揪成了一团儿,心绪不宁。
苏曼无所谓,莞嫔的肚子里百分百就是小格格,有皇后这个打胎小能人在,她能不能顺利生产都是个问号,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漠不关心地喝着自己的甜酒,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皇后很隐忍,依然陪着皇帝说笑,表情管理很到位,端的是恭敬贤良,延禧宫三人组貌似有点分裂,虽然目前只有一点儿裂纹,但日久天长,远香近臭,早晚会散伙儿,后宫之中,从来不缺反目的好姐妹。
一场团圆合家欢的宫宴,彻底成了庆祝莞嫔有喜的主场,即使是皇后,也沦为成了陪衬。
在场的宗亲贵妇们亦是对甄嬛另眼相看,莞嫔如此得皇帝眷顾,早已超越了华妃昔日的地位,想必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莞嫔面前的酒盏早已换了,面前小心放着温热的蜜水和适合孕妇吃的精致点心,她笑靥如花,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莞嫔,莞妃,莞贵妃,满眼的繁华和富贵,渐渐迷失了甄嬛的心性,殊不知,太过鼎盛,反而容易倾覆,她如此大出风头,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