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果郡王日渐颓废、沉默寡言,苏曼自然要在表面上对其关怀备至,维持她的痴情人设。
采蓝被调离了花房,重新回到果郡王书房伺候,目睹王爷一蹶不振的现状,暗自潸然泪下,阿晋见了,总会督促她几声,莫要在王爷跟前露了泪意。
“多谢,奴婢明白。”
阿晋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别那么客气,你是奴婢,我也只是个奴才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你只管叫我阿晋就行,如今伺候好王爷最要紧。”
他和采蓝有过几面之缘,之前采蓝被玉福晋打发到花房,那里的仆妇欺生,见她被主事人不喜,总爱在言语上尖酸刻薄她,专门把脏活推给她做。
阿晋瞧见了好几回,每次都会为采蓝打抱不平,那些人才收敛了,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稔了几分。
“嗯,阿晋哥。”
采蓝微垂螓首,有点不好意思,发髻斜簪的一枝玉兰娇俏地映入阿晋的眼帘,素日里见惯的庭院小花,衬着采蓝白皙娟秀的面容,莫名的娇艳夺目。
尤其是那声娇软的“阿晋哥”,叫得阿晋面色大窘,浑身火烧火燎的,开始不自在起来。
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缓缓道:“你…你先休息会吧,王爷这会子应该要午歇了,我在屋里守着,门外还有其他小丫鬟候着,不用那么多人。”
虽然只是寻常嘱咐的话语,但采蓝却微微体察到阿晋对她的关照和体贴之意,不免心头热乎乎的,低声应了退了下去。
如此场景,在以后的一段时间经常发生。
阿晋和采蓝隐匿的情愫渐渐发酵,秋霜在暗处把他们暧昧发展尽收眼底,一一禀告了苏曼。
苏曼轻叩了一下桌面,唇角浸上一缕胸有成竹的笑意,她之所以提携采蓝,除了这姑娘的人品还不错,还有一层原因就是阿晋。
这样岁数的大小伙了,除了之前被浣碧拒绝过,几乎没有其他女人缘,这很不正常,也有点棘手。
据心腹收集的情报,阿晋自幼父母双亡,一直跟着果郡王,虽说是主仆,但也有几分兄弟情谊。
阿晋对果郡王的忠诚度非常高,除了效忠主子,几乎没有其他可以攻破的点儿,除了采蓝。
苏曼派人一直留心阿晋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和采蓝有过几番交际,甚至几次为她打抱不平,似乎对她有几分意思。
苏曼想要拉拢阿晋,站在自己这边,彻底远离甄嬛那边的联系,必须有个媒介。
出了月子,比较低调地操办了元澈的满月礼后,苏曼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唤来了阿晋和采蓝,仔细盘问了双方关于王爷的日常起居的情况,维持着自己的好妻子人设。
开场话说完了,苏曼话锋一转,笑吟吟地看着阿晋,感慨问道:“阿晋,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阿晋微怔,虽有点疑惑,但旋即恭敬地躬身应道:“回福晋的话,奴才自八岁开始就跟着王爷了,如今也快十五年了。”
苏曼微笑着点了点头,细细打量了阿晋一番,他生得浓眉大眼,一股子英气,身量也不瘦弱,一看就是平时经常给果郡王陪练,应该有股子好身手。
念及果郡王对阿晋的信任和依赖,不亚于她这个嫡福晋,苏曼缓缓启齿说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侍奉王爷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本福晋做主,把采蓝许配给你,日后你们夫妻同心协力,也好更周到地照顾王爷,如此,我也彻底放心了。”
阿晋蓦地抬头,满脸惊愕之态,嘴巴张张合合,竟连句谢恩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曼挑了挑长眉,暗自猜度着,难不成是她意会错了,阿晋对采蓝没有什么男女之意,或者说,他心里放不下曾经拒绝过他的浣碧?
“莫不是…你看不上采蓝?”
苏曼轻飘飘的声音扬起,带着几分肃然和探究之意,若是阿晋还存着挂念浣碧的心思,那这个人就不能再近身待在果郡王身边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替甄嬛她们传递信息呢?坏了她的事就不好了!
“奴婢卑微,自是配不上王爷身边的红人。”
采蓝咬着唇,颇为难堪地低下了头,秋水明眸蕴着欲落未落的泪花,神情颇为楚楚可怜,饶是苏曼是个女人,见了也不免要怜惜几分。
“没有!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采蓝,她模样长得漂亮,性子又好,谁会…不喜欢呢?”
眼见美人落泪,幽怨伤悲,阿晋彻底慌了神,心头大急,赶紧红着脸说道,颇有几分羞赧不自在的情态。
采蓝喜极而泣,羞得快要把脑袋低到胸口处,阿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苏曼郑重一拜,不再矫情扭捏,感激道:“多谢福晋成全。”
苏曼摆了摆手,表示她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想要给阿晋成个家,给他娶房贤惠温柔的妻室,也算是回报他对王爷这么多年的侍奉。
最重要的是,采蓝是苏曼收服的人,若是她顺利地嫁给了阿晋,自己的终身有了着落,也能帮着她盯着对方。
果郡王得知此事后,苍白的面色不免泛起一缕红润之色,看上去很满意这桩婚事。
他抬眸温柔地看着苏曼,似是唏嘘一般:“静娴,还是你想的周全,阿晋这么大的岁数,也该娶妻成家了,采蓝的确不错,年纪也相差不多,他们的婚事最好办的风光点。”
苏曼上前握了握果郡王微凉的手,微微颔首,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了他,语气轻柔妥帖,好似他饮下的那口温热的茶水。
“王爷请放心,阿晋是你看重的人,采蓝亦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他们的婚事,妾身自是会好好操办。”
果郡王轻“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捶了捶依然酸软无力的双腿,声音难免懊丧灰心。
“静娴,你可曾后悔嫁给我?”
苏曼摇了摇头,孟静娴肯定不会后悔的,只坚定而缠绵地回了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不知果郡王有没有听进去,他侧头,怅然地看着外头的天际,紧锁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良久寂寂,果郡王若有所思地问:“宫里头可还好?”
苏曼心知他又开始思念甄嬛,有点膈应,不由打着马虎眼敷衍道:“王爷放心,宫里风平浪静,皇上龙体安康,就是惦记王爷的病情是否有好转。”
果郡王轻轻“”嗯”了一声,缄默着不再言语,没有得到满意的信息,他估计不会甘心。
苏曼心知肚明,懒得对着他萧索冰凉的脊背,婉声告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暖玉阁,吩咐秋霜召了阿晋过来。
阿晋来时,恭敬地给苏曼请了安,他貌似换了一套新做的衣赏,乐得眉开眼笑,想必是采蓝亲手裁制的。
苏曼吩咐秋霜给他搬了张椅子,屏退了一众闲杂人等,开门见山道:“阿晋,你想不想你家王爷好,再无性命之忧?”
阿晋大惊,倏地站起身来,满脸的震惊不解:“福晋何出此言?是谁要害王爷?”
苏曼静默了片刻,佯装一副忧虑受刺激的模样。
“积珍阁的甄侍妾,你们应该很熟吧?她如今满心的怨恨,甚至有些口不择言,她说…她说王爷和熹贵妃有染,连宫里头的六阿哥都是…”
阿晋虎目一怔,迅疾压下了苏曼后面未诉的话,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瞪大着似乎要吃人一般。
“福晋慎言,这绝对不可能,这些话若是被传了出去,整个王府恐怕都会有灭顶之灾,奴才想,甄侍妾…她定然是魔怔了,才会这般胡思乱想,满口胡诌,还请福晋明鉴啊!”
苏曼心下微动,面色渐缓,阿晋目睹了果郡王和甄嬛不能公之于众的私情,但也不算太糊涂,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阿晋,你应该明白,流言止于智者,但世上哪有那么多智者呢?咱们王爷似乎和熹贵妃走得极近,皇帝素来疑心重,未必没生嫌隙之心,这次王爷得了这样的怪病,未必不是皇家秘药所害,若是王爷还是心心念念宫里头的那位…那么,王府早晚会迎来一场大祸,不仅本福晋和世子会受牵累,你和采蓝以及府里其他无辜之人也难以保存性命。”
阿晋脸色青青白白,最后颓然灰败。
“福晋,您的意思是…”
他心思灵敏,听得出苏曼有所怀疑,而且话里有话,不由抬眸谨慎问道。
“本福晋的心愿很简单,就是要王爷平安无虞,不受其他人的连累,如若王爷问你关于宫里熹贵妃的一干事宜,或是令你刺探什么消息,你应该宽王爷的心,不必如实答复。”
苏曼意味深长道,目光灼灼地盯着阿晋。
“奴才明白了,定然以王爷的安危为先。”
阿晋叩拜在地,言辞切切道,眼神丝毫不躲闪,想必被苏曼忽悠得差不多,作为忠仆,尤其是快要成家的男人,自然是做利于主子和自己的事。
至于甄嬛和果郡王的飘渺情爱,早已是过去式了,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一颗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