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季秋,阿念和玱玹大婚。
小夭收到了请柬,默默的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收了起来。
阿念同她和玱玹相较,反倒是那个最容易满足的人。她给玱玹的是整个高辛的太平安稳,而她所求的不过是他一点点的真心。
如今,小夭也只期望这个傻姑娘想要的幸福皆触手可得。
婚礼的第二日,高辛王召集群臣,宣布了他的决定,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决定禅位玱玹
自此,整个大荒几乎都在玱玹的统治之下。
这大荒没有几个人能料到这场战事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高辛王的决定让大荒少了几十年的战乱,却又间接的加速了辰荣军的灭亡。
这一天,迟早会来,小夭知道。
她清晰的看到相柳的眉目间淡淡的阴郁之色。
但他从来不说,小夭也不问。
只是每每在他晚归的夜里,他都会安静的在榻前坐上一会,静静的看着似已熟睡的小夭。
会伸出手轻轻的掠过她的眉她的脸颊。若是感觉她在皱眉,或睡得不安稳,或觉得她似要醒转过来,他就会立即的缩回手
他也会摸摸她的头发,握住她的手,低声的说着:“小夭,别怕”
这一切,小夭都知道
有时候,她会抓住他的手;有时候,她会睁开眼含羞的看着他;有时候,她也会抱住他,任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有时候,她又会紧闭着双眼,强压住心底涌上来的酸涩的愁绪,等他躺到榻上,再装作半梦半醒般贴过去,有意无意的蹭着他,感受着他热切又紧密的覆上来
小夭喜欢这样的浓烈和炙热,她想用这份滚烫的爱意驱散相柳心中的不安和寒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在小夭眼中,不过是路上的行人日渐稀少,集市上也不如从前喧闹。
闲下来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她开始静下心来制药,她毫不心疼的用着成亲时收到的各种名贵的药材,也要风清扬和意映帮她四处抢购她所列的清单
意映也曾笑着问她:“如今有这买药的闲情,就没想过生个孩子?你本就是个医师,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小夭微愣,双眉慢慢的蹙了起来,眼眸里漫上了一层雾气:“现在不好么”
“嗯?你不想要?”意映狐疑的看着小夭。
“我怕将来他会以为是他的爹娘不要他,我怕他难过,我更怕他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你明白么?”
意映心里一酸,强笑着:“怎么会,有姑姑在,没有人敢欺负他他的爹娘又怎么会不要他”
小夭不想说话,垂眸去挑拣案几上的药材,只是意映却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抖动着。
她想跟他生孩子的,想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人拉着他们的手,脆脆的唤着爹娘
她也曾想象过相柳当爹的模样,就算是想一想,都能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她不敢啊,她怕他们的孩子会和她一样。
她愿意和相柳一起走上这条未知的路,她愿意拿命和老天去赌
可,孩子,她会舍不得,他不该吃他们吃过的苦,他即使平凡也要幸福
如今的日子,头顶似悬着一把利剑,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这样的日子,怎么还敢有那样的奢望
小夭也在想,是不是从前的自己想要的太多,老天都嫌弃她贪心。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相柳活着就好
清水镇的境况也渐渐的糟糕起来,米价一日三涨,其他的商铺门可罗雀。
风清扬告诉小夭米铺子是开始赚钱了,可是,进货的渠道能购买到的粮食一日比一日少,也不知哪一天就进不到货了。
“不卖了,囤起来。”小夭淡淡的说道。
风清扬看了她一眼,也没问,闷着头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随着局势的紧张,相柳去玉山的次数也比从前勤便,小夭也曾问他,是不是义父病得厉害,需不需要她去看一看?
每每相柳都会笑着打发她,说不碍事,只是去拿一些补养身体的灵药。
小夭虽有些怀疑,他既不想说,她也就没有追问。
又过了一些日子。
赵赫带着几个随从下山逛到了小夭的院子里,小夭让云奴多备点酒菜,又端了几盘点心茶水放在院子里的案几上。
陪着他们闲话。
“嫂夫人,可有何打算?”赵赫瞟了一眼四周,轻声问道。
小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还能有何打算,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赵赫重重的长吁了一口气:“你和军师走吧,他本就不是辰荣的人,犯不着为了我们去送死”
“你们怎么不走?”小夭问道。
“呵我们能去哪,国破家安在?我们早已无处可去”赵赫脸上似有着自嘲的笑意,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垂下了头,只听得一片唏嘘。
“大荒之中,终归会有你们的容身之所”小夭不知是在说服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们很可笑,螳臂当车,做些毫无意义的事。可那是辰荣,那是我的故国啊,我是辰荣的士兵”赵赫望着远处,眼眸幽深,似看到了过往
有些人或事,你可以不支持、不理解,但不该去轻蔑和嘲弄。他们代表着人类的一种风骨,和永不言弃永不言败的精神。
他们努力过、抗争过、结局如何,皆无怨无悔
小夭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饮下一口热茶,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可见着了意映?”
或是因为小夭的话题跳跃得太快,赵赫愣了那么一瞬,随即笑了:“没有,她忙着赚钱,见我又赚不到钱”
小夭突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下面的话。或许不见,才是更好的选择。
“赵大哥,日后我若想上山该去何处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