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端着鸡汤气呼呼的冲了出去,采杏等人一边骂爹一边紧跟其后。
这鸡汤刚出锅时再怎么热辣滚烫,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后,也已冷却成了能入口的温度。
燕窝华贵,火腿华贵,猪蹄华贵,鸭皮华贵,老母鸡也华贵,藏红花等药材更是华贵无比。
如此多的名贵之物熬成一碗汤,她实在是舍不得丢弃。
如懿就这么捧着汤碗在紫禁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兜兜转转走进了御花园里。
一阵秋风吹过,传来菊花的清香。
菊花……人淡如菊……高雅之物……
那是如懿的象征之一!
九月金菊开遍的花丛中,一道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舒贵人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一边赏菊,一边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眼神柔软而温婉。
如懿顿时就不高兴了。
她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子,还有自己人淡如菊饿人设,噔噔噔走了上去,把汤碗一抬,挑起眉毛,朝着受惊的意欢嘟嘴冷笑道:
“舒贵人不会也喜欢菊花了吧?”
知不知道什么叫“人淡如菊”啊?
金菊,杭白菊,无患子,绿梅,白梅,红梅,玫瑰,青樱,凌霄花,荷花,姚黄牡丹……都是她如懿哒!
哒!
舒贵人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惇嫔,踉跄了下,行了个礼,尴尬地道:
“嫔妾见过惇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嫔妾只是觉得这金菊甚美,所以驻足观赏。”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宇间无限缱绻柔情:
“这可是我跟皇上的孩子呢……这个孩子嫔妾定会好好爱护,他是嫔妾与皇上情意的见证,有了他,嫔妾就能回报与皇上一世的恩情……”
没有人给她长期服用损害身体的避孕药,没有人给她下孕期亏肾气的药物,排除了一切外在阻碍之后,意欢定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如果是个不值钱的公主也就罢了,但这胎偏偏极有可能是个阿哥。
凭意欢的美貌和痴情,再加上一个金贵的阿哥,想必以后弘历一定会对她宠爱有加。
如懿的心像被钢刀搅过一般,苦痛难忍。
鬼使神差地,她递出了手中那碗鸡汤,挂上常用的挑眉笑容:
“本宫刚好做了鸡汤,喝碗鸡汤吧,意欢。”
闺名攻击1。
这鸡汤黑糊糊的,味道辛涩刺鼻,汤面上漂着许多油花;意欢在如懿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拿起汤勺,慢吞吞地舀起一勺汤汁,放在鼻翼下嗅了嗅:
“嫔妾谢过惇嫔娘娘。可是,这个味道……有些奇怪……”
想起自己上次喝的梅花清汤,和生小阿哥时的满盆鲜血,如懿的神情更殷切了几分:
“喝吧喝吧,你怀着孩子呢,喝这个汤能让你再也不因为怀孕难受。”
反正弘历现在也不喜欢舒贵人……
反正这个孩子只是庶子,庶子是嫡子的奴婢,奴婢的命才不算命呢……
这都是为意欢好,她没有做错,她是在温暖后宫……
如懿的笑容逐渐扩散,摆出了那副“你看我多温暖还不快对我感激涕零”的表情,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恨不得立刻将汤塞进意欢嘴巴里。
“那……好吧。”
因为那碗梅花清汤的事,意欢对惇嫔和夭折的小阿哥还是心存一些愧疚的;她也不认为有后宫里敢有嫔妃光明正大地对自己、对龙胎出手,犹豫片刻后,意欢把嘴凑到鸡汤碗沿,想着稍微喝一口,浅尝辄止。
电光火石之间,如懿瞅准机会,猛一掀汤碗,大半碗鸡汤都顺着意欢的喉咙奔流而下,灌进胃中。
“你干什么!”
伺候舒贵人的宫女荷惜劈手夺过汤碗,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意欢捂着喉咙,拼命咳嗽呕吐,泪水横飞,整个身子弓成虾米形状,疼得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一滩鲜血自她身下往外蔓延……
“主儿?主儿!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荷惜吓坏了,跪在地上推了推,见意欢痛得说不出话,立马抛下一切冲向了太医院。
如懿默默退到一旁,一言不发,冷眼瞧着躺倒在地上痛叫的意欢。
受到懿症的影响,看热闹的宫人们纷纷凑了过来,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如懿趁机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退到角落,她才想起来那装着小半碗鸡汤的甜白瓷碗还在舒贵人的宫人手里。
她不敢使唤采杏,于是伸手一指绿燕:
“你去把那个甜白釉碗抢回来,把鸡汤处理掉,再让这些下人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确保这件事不会查到本宫头上。”
老实人绿燕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所以她选择“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其他几个宫人纷纷效仿,只剩一个采杏,因为是大如的主人所以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她,如懿踌躇许久,终究是没敢对采杏发号施令。
反正……她是皇上的真爱,是皇上唯一的妻子,身份尊贵,皇上绝不会因为一个庶子而惩罚她的,绝对不会。
就算东窗事发,她还可以推说是采杏她们做的,自己只是被蒙骗了而已。
如懿站在阴影里自言自语磨叽了许久,菊花丛处,太医们匆匆赶到时,舒贵人已经惨叫着产下了一个六个月的死胎。
主子小产,荷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指着惇嫔叫骂,角落里的如懿听得难受,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己辩驳:
“是舒贵人自己要喝本宫的鸡汤的!本宫只是想温暖后宫,本宫有什么错!再说鸡汤是采杏她们做的,你要怪就怪她们,不允许怪本宫!”
顿了顿,如懿决定再温暖一把:“也不许怪本宫宫里的太监!他们也是无辜的,都是这些宫女的错!”
……阖宫上下早已习惯了惇嫔汪氏的疯癫举止,连他们自己也奇怪,这个疯子为什么没有在入宫第一天杖毙,而是一路靠着戕害嫔妃活到了现在。
钟粹宫离御花园最近,纯妃闻讯赶来,被满地的鲜血和太医怀中抱着的死婴吓得腿脚发软,捂着胸口吩咐太监们把惇嫔及其宫人全部扔进慎刑司。
——当初是因为什么把她放出来的来着?
怎么不烂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