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进行的非常顺利,除了永常在死不承认自己模仿皇后笔迹之外,其余诸如丽心在宫外买来七宝手串和白布、拜尔果斯氏的宫女连夜把白布做成衣服、巴林湄若的宫女阿宝穿上白衣潜入翊坤宫等罪行,竹筒倒豆子似的都吐了个干净。
如懿不承认也没用,念儿和玲珑什么都说了,连平时饭菜里被克扣了多少块肉都一股脑地哭诉了出来,把精奇嬷嬷们都听得眼泪汪汪。
下人们也有忠心的,本不想招认,可人在世上,谁又没几个至亲骨肉当软肋呢?便是真有铁石心肠的,见了主子那副忙不迭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样子,也就心灰意冷地签字画押了。
宫里宫外的证人找了不少,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一出“皇后私通和尚”的流言,被成功证实为“四个常在诬陷皇后”的滑稽戏码。
至于在金玉妍宫中发现的那条平安手串……暂时没有呈报上去,留着还有大用。
好,审讯结果已出,该怎么惩戒,弘历又犯难了。
一个有懿症光环。
两个有蒙古靠山。
两个不仅有蒙古靠山,还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剩下一个,不仅是背靠玉氏的贵女,还生下了五公主和“贵子”四阿哥,更加难办。
走投无路之下,弘历只能选择去求皇后。
鉴于翊坤宫已经闭门谢客多日,皇后的养子大阿哥又被关在阿哥所,她最看重的女官住在巴林常在的隔壁牢房,弘历不得不下了血本准备赔罪礼物。
——一盒绿梅粉。
……
李玉他们在宫门外候着,弘历揣着绿梅粉,独自进去看望皇后。
庭院内寥落冷清,干活的宫人都没几个,走廊台阶上坐了个小宫女,正在抽抽噎噎地哭泣。
当弘历出于好奇,上前询问时,小宫女慌乱地行了礼请了安,接着就声泪俱下地描述了皇后这些天里如何如何“寝食难安”,以及“忧思成疾”“病重难愈”,说着说着就哭得晕了过去。
是真的“晕”了过去。
这一晕倒,令弘历对她的说辞愈加深信不疑,抹了抹眼泪,大踏步闯进了屋内。
屋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鲜花水果的清香味,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小宫女正在午睡,床榻上垂着纱幔,里头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弘历屏息静气地悄悄走过去,轻轻掀起床帐,终于见到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
“青樱!!!”
一声龙吟,把装睡的春婵和澜翠吓得差点站起来跑。
床上之人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眸子,似水的柔情盈满了整双美眸。
“皇上……”
……
春婵和澜翠知趣地推了下去,弘历挽着明珠,慷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明察秋毫,如何刚毅果决地发号施令,将一众欺上瞒下的卑鄙构陷之徒揭下伪装,使得真相水落石出云云。
明珠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显露出一些类似于“恐惧”“惊讶”“崇拜”的情绪,极大地满足了弘历的虚荣心。
末了,弘历又从怀中掏出了那盒绿梅粉,念了一大段又长又臭的台词以介绍它的珍贵难得,并郑重地交到了明珠手上,含情脉脉地表示了自己的爱意。
明珠:“……”
谢谢,很有文青范,但老娘只爱钱。
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再敢给老娘送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你的退位日期便会无限制提前。
她含着热泪收下绿梅粉,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心口,垂泪道:
“能得皇上如此深情爱重,臣妾死而无憾!弘历哥哥,你不知道,被诬陷的这些日子里,臣妾整日以泪洗面,就像当初被贬进冷宫那样,臣妾还以为您不要青樱了……”
“怎么会呢?青樱,你放心,从今以后,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朕都会对你保持绝对的信任!”
弘历大为感动,紧紧握住了明珠的手。
明珠抬眸看他:“臣妾不信,皇上得发誓给臣妾看。”
弘历毫不犹豫地举手指天,掷地有声:
“朕,爱新觉罗·弘历,向天发誓,今后无论别人如何污蔑诋毁皇后,朕都绝对不信。从今以后,凡皇后欲行之事,朕定当鼎力支持、绝无二心!”
“如有违背,便叫朕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说完之后,弘历又拉着明珠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了许多表白的话,一字一句都肉麻至极,简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不论他说了什么,明珠都只是含笑静静看着他,一直看到他说累了、说倦了,方才微笑道:
“皇上如此厚爱,臣妾实不敢当。吾皇英明神武,青樱只想当一朵菟丝花,远离尔虞我诈,在皇上的庇护下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至于其他的,臣妾从未肖想。”
说着,她的眸子里又蓄满了泪。
弘历知道,这泪水是因为她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间百感交集,拥着明珠沉默良久,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弘历惦记着如何判罚,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便轻声道:
“皇后啊,审讯结果已出,这判罚之事……”
明珠迅速截住话头,直指矛盾中心:“皇上,其他的都不难处理,金常在毕竟是玉氏贵女,关于她,咱们该怎么做呢?”
这正是弘历最为忧心的一点。
弘历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请问皇后有何高见,李玉却从门口闯了进来,手中捧着个锦盒,倒头便拜:
“皇上,慎刑司传来消息。启祥宫宫女云霞、朝霞告发金常在私藏玉氏世子李尹所赠的平安手串一条,时常取出观赏并叙说私情,又有玉氏家书数封,其中语句诸多逾越,此乃私通之证啊!”
“什么?!”
弘历勃然大怒,“蹭”的站了起来,略一迟疑,又把明珠也扶着站了起来:
“皇后啊,兹事体大,不可不严惩!你快想想办法,咱们要怎么对付金常在,怎么对付她背后的玉氏?”
好嘛,老婆受委屈你窝窝囊囊,一看自己疑似戴了绿帽,立刻雄起了是吧?
明珠心中无语,面上却颇为淡然,不仅不着急,还露出了一个清丽温婉的笑容。
“皇上莫要着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们现在应立刻起驾乾清宫,那儿才是议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