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嫔白蕊姬,南府琵琶伎出身,姿容娇丽,宛若芙蓉。
敢于拿鞭子猛抽乌拉那拉·如懿的狠角色。
当她穿着一身素淡宫装站在翊坤宫庭院内时,明珠几乎不敢把眼前这个冷淡、憔悴的女子和记忆里明艳张扬的玫嫔联系起来。
她还没有开口,白蕊姬已主动行了礼。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语气生硬,冷淡疏离。
明珠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带她走进屋内,吩咐宫女们为她赐座、看茶。
穿着锦衣摇拨浪鼓的永珹还在屋内跟着奶娘们玩,听到声音抬头望向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笑起来肉脸上露出两个梨涡,实在可爱的紧。
看着虎头虎脑的永珹,白蕊姬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那个一落地就未能睁开眼睛的孩儿,触景生情,更是黯然神伤,垂眸敛目,眼眶红了一圈。
明珠察觉到这一点,知道她心中难受,便给春婵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永珹抱去偏殿,免得玫嫔看了难受。
春婵会意,走过去将四阿哥抱起,正想离开时,白蕊姬却颤颤巍巍地叫住了她:
“且等一等!贵妃娘娘,嫔妾知道小阿哥要午睡了,只是……可否让我,再看看小阿哥?”
明珠微怔,望着白蕊姬泫然欲泣的模样,犹豫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指了指对方的护甲:“稚子肌肤娇嫩,还请玫嫔摘下护甲,以免伤了小阿哥,双方都不好做。”
闻言,玫嫔立刻摘下了双手全部的护甲,露出的指尖呈现自然的光泽,瞧着也不像涂了什么药脂,但明珠依旧谨慎地盯着她,不肯放松警惕。
春婵把永珹抱到玫嫔怀中,小人儿不知世,只觉得从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中“飞”到了另一个不够软但依然很香的怀抱,张开双手“咿呀咿呀”的笑着,粉嘟嘟的嘴巴张开,几颗乳牙若隐若现。
白蕊姬小心翼翼的抱着这个孩子,扶着他又软又胖的身躯,听着他咯咯的笑声,依稀嗅出孩童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和乳香,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打湿了衣领上小小的一块。
“娴贵妃……”
她低低的开口,带着难以自抑的哀伤:“如果当初我的孩子活了下来,现在应该已经两岁了,他也会像永珹这般可爱,这般讨人喜欢吧。”
不待明珠回答,她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般,自言自语道:“当初,明明是我先怀上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我肚子里那个才是贵子,可他却被索绰伦氏她们害死了……如今,活下来的是永珹,他倒成了真正的贵子……”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春婵眼尖,忙凑了过去,勉强笑道:“小阿哥实在是困了,玫嫔娘娘,我得赶紧带他去睡觉了,不然晚上闹腾,耽误休息。”
白蕊姬知道自己失态了,也理解他人的防备。她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任凭春婵一把接过永珹,抱起来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她目送着春婵离开,转过头来,忽而嫣然一笑:“娴贵妃,当初您的母家把年幼的我买下,送入宫中成为乐伎时,可否想过,我也有成为嫔妃的这天呢?”
明珠:“……?”
好家伙,还有这层关系呢?
也没人跟她说过啊!前面后面的剧情里也都没提起,这又是哪来的故事线?
见她一脸茫然,白蕊姬“噗嗤”一笑,神情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份淡然。
“刚承宠的时候,仗着皇上疼我,我在宫里做威做福,旁人都以为我是受了你的指使,张扬的是我,被记恨的却是你;而实际上……”
“实际上,你是太后的人。”
明珠替她补充完整,拈起茶盏啜饮一口。
白蕊姬讶然:“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皇上——”
“哦,皇上暂时还不知道。”
那个赘婿皇帝能知道什么?他连自己的真爱腔子里换了人都不知道。
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白蕊姬却坐不住了,猛然起身,不可思议:
“你既然知道了,却不告诉皇上?你……你难道不恨我?我当初用白花丹陷害你,还抽你鞭子,你不恨我?”
抽呗,反正挨了鞭子的是百口莫辩的乌拉那拉·如懿,又不是她辉发那拉·明珠。
望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女人,明珠心中百感交集,她站起来,平视——她有点怀念从前一米七的身高——着白蕊姬犹带泪光的双眸,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前尘似流水,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冷宫一别后,我已有脱胎换骨之感,白花丹一事是你受太后指使,朱砂一事是我遭人陷害,你护子心切为情乱智,也算得一片慈母心肠。说到底,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既然这些苦楚有如懿本尊帮她受了,明珠当然不会蠢到为她报仇。趁着白蕊姬还年轻貌美,又身心受创,她若是能想办法将她收入麾下,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那才是处世之道。
玫嫔的身子虽然伤了,说是不能怀孕;但系统既然能帮她“兑换”到庆恭皇贵妃的歌喉给陆沐萍,想必也可以帮她搞到点别的东西,没准就能治好玫嫔。
就算治不好,女人的价值也远远不止生育这一点啊。
想到这儿,明珠走出几步,将因震惊而愣在原地的白蕊姬搂进怀中,挽住她的腰肢和肩膀,柔声道:
“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苦命,从前我们各自恩怨,无论对错输赢,都算是两不相欠、一笔勾销了。玫嫔,你若是愿意信我,便叫我一声姐姐,咱们从此互相帮扶,彼此襄助,在这深宫中有个依靠,好歹也能诉说心中苦闷,岂不比你死我活的斗争要好得多?”
明珠的手指握住白蕊姬瘦削冰凉的手背,她的温暖包裹住她的冷漠干涸,像是一场春雨洒落荒野,在白蕊姬尘封已久的心田上洒下了一把花种。
她怔怔的看着明珠那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庞,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窘迫地躲闪着眼神,却不肯挣脱她的怀抱,仿佛也格外留恋她掌心的火热与柔软一般,保持着这个亲昵的姿态,既不愿走,又忸怩着不置可否。
见此情况,明珠心知自己的举措奏效了,便更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蕊姬,你的永和宫,已经多久没有人踏足了?皇上想着你吗?其他妃嫔想着你吗?便是你从前的好姐妹庆贵人,如今颇得圣眷,想去看你怕是也抽身乏术了吧?倒不如跟了我,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定会尽心竭力帮你调养身子复宠,如若不然,咱们做个手帕交,也好过你整天冷冷清清的,只余寂寞,独自煎熬……”
她说得越多,白蕊姬的神色变幻就越厉害,柳眉越蹙越紧。她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坚定,似乎在挣扎着要逃离,却又无法割舍这片温暖的怀抱;指尖也悄悄攥住了帕子,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这朵娇艳的玫瑰,在深宫里拖着病体一日一日地苦熬下去,早已失掉了昔日的灵动与鲜活,唯剩下满腔哀愁与绝望,眼看就要枯萎凋零,散落成泥。
如今,终于有人肯给予她安慰和陪伴,哪怕这个人并非出自真心,她也甘之如饴了。
良久,白蕊姬终于轻颤着抬起了头,迎着明珠期盼而鼓励的眼神,像是经历了一场内心的挣扎与蜕变,红唇抿得极紧,贝齿轻咬过了许久,方才低声唤道:
“那拉姐姐……”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一声暴怒而又凌厉的质问陡然响起,明珠与白蕊姬同时回头望向门口,只见海兰穿着一身淡蓝色宫装,面罩寒霜,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正仇恨地死死瞪着二人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