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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悲剧,源于活该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惢心不仅掌握了自己名字的写法,还把《三字经》也学了十之二三。

    冷宫里人虽然都是疯子,但简单的指令还是能听懂的。继后委托凌云彻去宫外买来不少易于储存的零嘴,又把其余生活用品也给其他人分了一些,学着前世训导小宫女的样子,把她们一个个调教起来,慢慢的,竟也能帮着做些零散活计了。

    有了她们的帮忙,继后和惢心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做绣活,卖了得到的钱用来改善所有人的生活状况。

    继后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愿看旁人受苦。这些事助益虽小,对她也算个良心上的安慰。

    从始至终,只有吉太嫔拒绝参与。她总是远远地看着她们忙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只是冷眼旁观。

    她坚持置身事外,继后也懒得去管她。大家都是宫斗的失败者,平起平坐,谁又比谁高贵?犯不着去博取欢心,为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赞赏,做出什么不合道理的事来。

    比如……在冷宫里种花……

    但凡如懿种点菜呢……那个至少能吃……

    一晃眼,又到了交易的日子了。

    晚风瑟瑟,寒气侵人,继后拿着她和惢心绣好的一沓帕子来到门缝前,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走来,张口便喷了她一脸的酒气。

    继后:……呕……

    “凌侍卫?你这是?”

    她捏着鼻子躲开两步,厌恶不已,却又只能强忍着和他攀谈:“你这是,碰上不顺心的事了?”

    凌云彻喝得满脸通红,双目迷蒙,嘴里跟说胡话似的念叨着什么。

    “有什么……顺心不顺心的……嗝……反正,我出身满洲下五旗,没人……没人看得起我……”

    他“呜呜”的哭着,边狼哭鬼嚎边往自己嘴里灌酒。继后揣着帕子不敢给他,怕一脱手他吐帕子上。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一出生就是满洲下五旗了,又不是今天才忽然变成下五旗,之前都不哭,今天为什么又哭起来?”

    她不理解,自己一个镶蓝旗出身的满洲格格尚且懂得自立,依靠自身素养成为嫔妃甚至皇后;他一个大男人,只要肯上阵杀敌,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跑来冷宫哭什么哭?

    想要显赫高位,要么专心科举考取功名,要么去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卫嬿婉一个小宫女都知道贿赂嬷嬷去得宠嫔妃宫里伺候,这个姓凌的怎么反倒还固步自封起来?

    “以前?以前……呵呵……以前,我有嬿婉,再苦再累,总归有个解语花时时抚慰……现在,人家攀高枝去了!才得了主子几回赏赐啊……就,就把我这老相识,扔到脑后跟去了……”

    他絮絮叨叨地哭诉,泪水糊住了半边脸,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自顾自念叨着自己和卫嬿婉“青梅竹马”的情谊。

    其中偶尔还夹杂着类似“十两银子”“忘恩负义”这样的字眼。

    继后站在门缝前听了半天,觉得凌云彻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忍不住开口安慰了几句,提出让他也学着卫嬿婉,想办法谋一个好差事,或者主动请缨去上战场。

    “我满人是在马上得的天下,下五旗那也是八旗子弟。如今国家正是开疆拓土的时候,你若是能立下军功,那可是前途无量。你若真有心去把卫嬿婉追回来,就要向她展示你的大好前程,怎么能窝囊到在这冷宫里喝酒唱衰?”

    凌云彻听了只是摇头,依然是边喝酒边苦笑:

    “军功……哪有那么好立?再说了,就算我真这么好运,立大功也要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嬿婉早就成了皇上的小老婆,没准孩子都生了,我封侯拜相……也是无用……”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卫嬿婉一个女人?难道娶不了她,你便不活了?”

    继后短促地嗤笑一声,男人嘛,最爱假装深情的。在手里的时候漠不关心,一旦脱了手要飞了,便装出一副情深不能自已的样子到处哭诉;若是那姑娘真的猪油蒙心回来了,要不了几天,也就看的如马棚风一般。

    穷则自怨自艾,幻想有那天上的仙女下凡来给自己织布生孩子;达则三妻四妾,左一个右一个娶小老婆,正室问起来还振振有词,一句“老爷”大过天。

    她是过来人,她懂。

    凌云彻的感情她不关心,但是……没准儿她现在好言劝慰一番,对方能少抽点卖帕子的提成?

    “没错!这天底下的女人,我就爱卫嬿婉一个!便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来招我上门,我都不去!”

    凌云彻梗着脖子喊道,连打几个酒嗝,又干呕一阵,熏得继后喘不过气来。

    臭男人,不愧是“臭”男人。

    “你现在这里哭,又有什么用呢?既然人家和你断了,你便也和她断了,去找更好的吧。目前的难过都只是暂时的,男子汉大丈夫,等到将来你发达了,她哭着求着回来投奔你,也未可知啊。”

    一番软话下去,凌云彻像是听进了这些劝导,渐渐止住了哀伤,抬起朦胧醉意的眸子瞧着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假的,逗你玩的。

    继后心里默默腹诽,面上露出诚恳的微笑:“当然。”

    “好!有你这番话,我凌云彻定能东山再起,从此翻身!”凌云彻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天空。

    然后。

    “呕————”

    他没有辜负继后的“期望”,果真哇哇吐了一地。

    正事还没干,办事的环境已经被污染得不成样子了。继后捏着鼻子,尖声道:

    “你今儿个心情不好,我就过几天再来跟你说卖帕子的事吧。不过,抽成的事儿……”

    “五成!一点都不许少!”

    尽管已经吐得不省人事了,凌云彻还是一手扶墙,另一只手坚定地比了个“五”字。

    继后咬牙切齿,强压下心中怒火,袖子一挥,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凌云彻透过门缝,晕晕乎乎地盯着她笑。

    回到破旧的屋子里,月光下,惢心正在铺床,见继后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有些好奇:“主儿?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气成这样?”

    “还能发生什么?这个姓凌的,简直贪得无厌!活该他被青梅竹马抛弃,我好言好语地劝了这么久,居然还一口咬定要抽走五成。”

    继后忿忿地坐在桌边,端起茶杯咕嘟灌了一通,这才勉力平复下来。

    “幸亏他只是个冷宫侍卫,若是御前侍卫,怕不是什么贿赂都敢收。当了朝臣,定然贪墨无度;当了将领,怕是手底下的兵士们不仅领不够饷银,连粮草也要被克扣!”

    她说得慷慨激昂,惢心“噗嗤”笑了,走过来给继后拍背顺气,温声道:

    “主儿,您别气了。他要五成,别人可不一定也要五成。主儿的手艺那么好,卖的钱多,抽成也多,何苦在一根绳上吊死呢?”

    “看守冷宫的侍卫就两个,一个姓凌,一个姓赵,之前咱们也打探过赵侍卫的口风,人家为了兄弟,一口就回绝了,难道……”

    继后一个激灵,抓住了惢心的手,欣喜道:“他改主意了?”

    惢心柔柔地“嗯”了声,笑道:

    “说来也算是趁人之危吧……我昨天在墙根那儿松土,想种点什么,不料却听到赵侍卫在和凌侍卫诉苦,说家中有个幼弟,最近病了,正愁没钱医治呢。主儿,这不正是咱们的机会吗?”

    “这倒是!明儿正好是赵侍卫轮班,我再去利诱一番,只要低于五成,就是件大好事。”

    继后欢喜之余,又有些疑惑:“可是……凌侍卫不是自诩是赵侍卫的好兄弟吗?兄弟有难,他居然不借钱?是赵侍卫不好意思开口吗?”

    “赵侍卫倒是开口借了,凌侍卫说他攒的钱都给了……听起来像个姑娘家的名字,奴婢也记不清了。反正说是没钱,最后给了三两还是五两来着,肯定不够的。”

    ……意料之中了属于是。

    “行了,惢心,咱们快些睡觉吧,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干活。”

    “嗯,奴婢服侍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