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鸳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十分炎热。
皇上回宫请安之后便带着受宠的妃子到畅春园住着,避开宫里的热气。
因为皇上要巡视蒙古地方,六月初六便又从京城启程了。
这回没有带上四阿哥,依旧是直郡王、太子、十三阿哥,还有几个年岁较小的阿哥。
这三伏天是一年中最闷热潮湿的日子。弘昫还小,热得受不住,一大早便发起了热。这可把文鸳吓得不轻。而宝珠今日已经出门会友了,不在府中。
大前年弘晖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就是在夏天得了疟疾。要不是四阿哥求得了金鸡纳,后果如何还很难说。
弘昫比那时候的弘晖还小四岁,身子更加弱,要是病了,可是很容易夭折的。
她急急忙忙就叫了太医,要给弘昫看诊。
太医说是中了暑气,喝几贴药就会好了。文鸳还是怕得厉害。弘昫的哥姐小时候都很好照顾,病得很少,省心得很。
如今弘昫一病,她便如临大敌,乱了阵脚,慌慌忙忙就让人把四阿哥从衙门叫了回来。
四阿哥听说小儿子病了,便就匆匆赶了回来。中暑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他的亲妹温宪当年便是因为暑热暴病,第二日便不治身亡。
连大人都受不住,何况是一个娇弱的孩子。
弘昫病了更加黏人爱哭,非要母亲抱着哄,要是一松手便哭闹不止。文鸳顾不得梳妆,在弘昫的房中守着他,等他退热。
四岁的孩子并不轻,她是一个娇气懒惰的人,平时不爱锻炼,抱了一早上孩子,胳膊又酸又痛,只能强打精神。
她一见四阿哥进来,便安了心,霎时面露委屈,巴巴地叫了他一声:“爷怎么才回来?”
“不用担心,弘昫喂过药了吗。”四阿哥过来摸了摸弘昫的额头,果然还有点烫,也皱起了眉。
文鸳点了点头,“刚喂过了。”
他坐在文鸳旁边,轻轻地拍着他,等弘昫情绪好了一些,便尝试着托住他的胳膊,将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
弘昫这回没有抗拒,像是一只小熊挂在他的身上,因为不舒服一直抽噎地呜呜哭。
做父母的不觉得烦心,只是觉得心疼。文鸳眼窝子浅,不由得也跟着啪嗒啪嗒掉眼泪。
四阿哥既要管小又要顾大,抽出一只手替她擦眼泪,安抚道:“小病罢了,莫要哭。”
福晋听说三阿哥病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同样作为母亲,她自然知道孩子病了是如何叫人心焦。可她和瓜尔佳氏是敌人,同情敌人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残忍。
作为管家的福晋,她也该现身看望。不过她和瓜尔佳氏早已撕破了脸,这样又有什么用?
银杏却说这不是做给瓜尔佳侧福晋看,而是做给贝勒爷看的。
福晋到了栖玫阁,听说贝勒爷和侧福晋都在三阿哥的屋中,便让人通传一声,也去了弘昫的屋子,不料却看见了一个叫她往后数十年午夜梦回时总会如梗在喉的画面——
四爷一手抱着三阿哥哄,却还腾出手来温柔地给瓜尔佳氏拭泪,脸上的神色没有不耐和冷漠,唯有怜惜。
她顿时心跳一停, 结缡十五年,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