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时夜已深了,朔风呼呼吹动,带来一阵透骨寒意。
文鸳亲手为菖蒲带上了毛茸茸的斗篷,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蛋,柔和了眉眼,问道:“冷不冷?”
菖蒲蹭了蹭她的手掌心,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双杏眼又大又亮,“额娘,儿子不冷。”
景泰要为文鸳披上披风,却被她任性地推开了。“我身上有酒,热得很,把披风拿开。”
景泰无奈,只得收起了披风,一路唠唠叨叨,让文鸳很是恼火。
她牵着菖蒲行至御花园,只见御花园一片雪白,不见往日姹紫嫣红的光景。她想起之前和允礼说要打麻雀的事,一时思念如泄,不由得驻足了片刻。
忽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拿着一件鹤羽大氅追了上来,他面目清秀,口齿伶俐,自言是储秀宫的宫人,受柔妃娘娘的令来给果郡王福晋送一件防风保暖的大氅。
“柔妃娘娘说夜里风大,果郡王福晋可要保重身子,别着凉了才好。”他深深弯下腰,双手托着大氅,恭敬地递了上来。
文鸳打量了他片刻,宝光璀璨的大眼睛微微一眯,却说 :“我从未在储秀宫见过你。”
小太监微微一笑,恭敬地说:“奴才不过是个管花草扫洒的,没有福气进去伺候。福晋没有见过奴才,不足为奇。”
景泰见缝插针地劝道:“不过一件衣裳,柔妃娘娘实在有心。福晋便穿上吧,不然着凉了可怎么好?”
受御花园冷风一吹,确有几分寒意。文鸳的酒已醒了大半,望着这件洁白无瑕的大氅,她娇艳的脸上忽有几分寂寥,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这是第一个没和允礼度过的除夕。实在是太寂冷了。
景泰最知她的心事,微微一叹,扶着她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皇上穿着墨狐大氅的身影才悄然出现,神色淡淡,谁也看不出他的心事。
漆黑的身影似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和她的关系,止步于此,不过几步,却已是天涯。夜里的风再大,他也不可能为她披上一件大氅。
皇上忽而转身,大步向养心殿走去。只有雪上重重的脚印,显示出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很快雪又下了起来,把脚印全都覆盖了,唯余一片茫茫,好像一切都了无痕迹。
文鸳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着,允礼终于在暮春时节返回京城了。
允礼醒来之后,便一直说要回京城。他最知道文鸳的娇气性子,想必她担忧坏了,指不定夜里还偷偷哭呢。
可大夫说他的伤势严重,不能轻易挪动,才不得不在滇藏耽搁了许久。文鸳的信一天一封,就像是春天和冬天的雪一样,下也下不完,连绵了他养伤的整个时期。
他把信全都收起来,一封封细细读了,不过都是说诸如雪狮掉毛、菖蒲换牙,还有红梅开了的琐碎小事。可她语调娇痴,看着这些信,文鸳仿佛便在眼前了。
他每封都回信。
见字如晤,思念如箭,字字催离人。
等他的伤势稍有好转,允礼便坚定地要回京去,谁也劝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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