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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开始与终结

    声音响起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温玉瑶等了许久,也没有再听到声音,她哆哆嗦嗦地问:“是,是谁在说话?”

    已然没有回应,但是在前方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灵活地一闪而过,却瞬间映入了温玉瑶的眼帘。

    “一条大蛇!”温玉瑶在心中判断了出来,刚刚那个影子,那分明是一条大蛇的尾巴。

    温玉瑶的心里有些慌张起来,寻常的大蛇,她哪里会害怕,但这里是墟天渊啊,能被投进墟天渊里关押着的大蛇,怎么会是寻常的大蛇?

    温玉瑶不敢继续向前,转身就要往后退,但是身后也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不知道路在何方。

    实属无奈的温玉瑶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上神,这是哪里?我该怎么出去?”

    “出去?”对方听到这句话,居然颇有兴趣地做出了回应,“你不是被关押进来的?”

    “不,不是,我是进来找东西的……”温玉瑶老实地说。

    对方的声音很是苍老,听起来,有种生命快到尽头的老人的沧桑感。

    “本座或许已经有数千年没有说过话了,你陪本座说说话,本座或许会为你指一条生路。”

    温玉瑶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那【东皇钟】在何处,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说道:“上神,您,您知道【东皇钟】吗?”

    “哦?”对方突然疑惑地哦了一声,声音也有些严肃起来,问道:“你找它作甚?”

    温玉瑶如实答道:“现在三界正逢战乱,特奉天君之命,进入墟天渊中寻找【东皇钟】,以平息战乱!”

    “天君”这个名号一出口,四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突然像是有无数的东西躁动了起来,獠牙、利爪相互摩擦撞击的声音纷纷响起,还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和愤怒的鼻息。

    温玉瑶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犯错了,这里是墟天渊,关押着无数犯了天条的穷凶极恶之徒,而这些,往往都是由天君下的命令,在这里提到天君,相当于是拿着棍子去捅马蜂窝。

    温玉瑶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孽畜们,安静!”那个苍老的声音陡然威严起来,出声喝止了未知生物的躁动。

    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顿时降低了声音,并向后退去,却仍然趴伏在不远处,不肯离开。

    黑暗中,终于有一副巨大的黑影动了起来,连带着温玉瑶前方不远处的氤氲都在游动。

    “今日你误打误撞来到此处,不会是有别的目的吧?”那个苍老的声音阴冷地问道。

    温玉瑶顿时感觉到黑暗中有一股压迫感满满的力量向自己缓缓飘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令温玉瑶深感恐惧。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温玉瑶也不敢再多说,待到对方的气势靠近,温玉瑶只好无奈地举起双手,将神农之力祭了出来。

    淡金色的神农金身法相冲出了温玉瑶的身体,三丈多高的法相顿时照亮了四周,黑暗中的未知生物们顿时收到惊吓,又向后退了许多。

    那侵袭而来的力量触碰到了神农金身,也停了下来,随后缓缓退了回去。

    那苍老声音见到金身法相,声音中居然带了些激动,说道:“咦?居然是神农这个小家伙的后人……”

    “嗯?神农这个小家伙?”温玉瑶闻言,脑子顿时有点转不过来了。

    不过,好像不是敌人的语气。

    心里略略有数的温玉瑶,自小便是拿捏老爹这种老年人的高手,闻声达意,自然不在她的话下,她忙乘胜说道:“敢问上神,认得先祖神农大帝?”

    “神农……大帝?”对方疑惑地反问了一下,随即,像是若有所思地说,“嗯,既然他也已经化为法相,应该已是过了数千万年了,看来这孩子,也已经成长起来了,而且还获得了大帝的尊号……”

    说到这里,他好似欣慰地笑了起来。

    温玉瑶越听信心越足,不失时机地问道:“既然上神是先祖的前辈,容晚辈也斗胆称您一声先祖……后辈神农氏后裔温玉瑶,叩见先先祖!”

    温玉瑶说完,马上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起头来。

    “呵呵,你这小娃娃,倒是乖巧,起身说话吧。”

    温玉瑶并不急于起身,反而说道:“后辈还不知道先先祖尊号,还请赐教……”

    黑暗中的影子又动了一动,终于向前移动了一些,慢慢来到了温玉瑶的金身法相之前。

    温玉瑶不由得抬起了头,去仰视他的头顶。

    从黑暗中缓缓出来的黑影,竟达二十余丈之高,比天君在凌霄宝殿上的神躯还要高出许多。

    这尊上神头戴一顶形似神殿的帽子,头大且长,神色肃穆,双目紧闭,身上穿着与帽子颜色相近的法袍,上面绣着日月星辰、祥云山海。

    再往下看,让温玉瑶更是震惊地无以复加,他双手交叉,右手压在左手手心,放在腹部之前,而且并无双腿,刚刚的移动,竟是靠着一条巨蟒的身体和尾巴。

    原来先前看到的那条巨大的蛇尾,正是他尾巴的一部分。

    这时,他的尾巴又甩动了一下。

    温玉瑶的嘴巴开始哆嗦了起来,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她嘴边呼之欲出,她却没有勇气叫出来。

    那苍老声音在温玉瑶耳边悠然响起:“本座尊号--东皇太一。”

    温玉瑶只觉得浑身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差点晕倒过去。

    她居然遇到了【东皇钟】的原主,传说中的上古天神--东皇太一的残魂。

    温玉瑶顺势又重新跪地叩拜:“后,后辈……拜见先先祖。”

    东皇太一肃穆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中,露出了一些喜悦:“不必多礼,起身回话。”

    温玉瑶硬撑着自己的双腿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站立着。

    东皇太一说道:“将如今的三界情形,与本座说说。”

    温玉瑶点了点头,便从神魔之战后,她所知道的历史开始讲起,因为她记住的也不是很多,了解的不深,所以想让她多讲也无从谈起,都是长话短说。

    所以时间并不甚长,便说到了如今三界战乱,幽冥大军拿到了【混沌火】,制成了百万混沌魔兵,准备攻占三界,导致如今万物罹难,生灵涂炭。

    因此,她与爱人毅然决定同进墟天渊,甘冒奇险,以拯救苍生。

    当然,后面这些,都是听孙师道等人说起时记住的,这时,便统统拿出来用了。

    她的这番慷慨陈词,听的东皇太一表情虽无任何变化,却频频露出激赏声音。

    最后,温玉瑶悲壮说道:“想当年,先先祖您以身入局,慷慨赴死,以一击之力,镇杀【十二祖巫】,此等光辉事迹,后世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辈深受感动,倾慕不已,此次能毅然决然进入墟天渊,舍身赴死,也是受到了先先祖您的事迹感召,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啊!”

    东皇太一闻言,也不由得发出阵阵叹息。

    “小娃娃,如今本座已是残躯,这副躯体,大部分也已经风化,动弹不得,只有这下半身,还能稍稍移动。这墟天渊不仅是无上的封印法阵,更能在长久间炼化神魂躯体,最终与这空间融为一体,失去所有神识、记忆和痕迹。所以,这里大部分的残魂,脑子都不太好了。”

    “刚刚让你停下,不让你继续前行,是因为这前方,便是被我封印的【十二祖巫】所在,不知道它们是否已经被这墟天渊所炼化,如果没有,一旦将它们放了出来,你我或许连残魂都剩不下来了。”

    温玉瑶闻言,也是一阵后怕。

    东皇太一继续说道:“那【东皇钟】,的确是被本座带进了墟天渊之中,用于镇杀【十二祖巫】,不过,并不在此地,【十二祖巫】的一个,被本座用【东皇钟】压制在了别处,所幸不远,本座可引你前去寻找……”

    “只是那【混沌火】,当初被本座炼化之后,便辗转至多位上神之手,甚至还曾落入过魔族大妖手上,至于现在在何处,本座也不得而知,你们需另做打算……”

    温玉瑶闻言,激动地说道:“多谢先先祖相助!三界万灵,定当再感先先祖救世大恩。”

    “罢了罢了,本座已是如今这番模样,不再去贪图什么恩德了,你带上它,它会指引你去寻找【东皇钟】……但是切记,如果钟内的神魂还未被炼化,切不可强行破开封印,否则后果不可设想。”

    东皇太一慎而又慎地提醒道。

    温玉瑶应声领命。

    一条细长的白色小蛇从东皇太一交叠的双手中游了出来,浑身雪白、蛇鳞细小,吐着红色的蛇信,身体缓缓扭动,漂亮极了。

    温玉瑶眼睛一亮,伸手将小白蛇接了过来,这条小白蛇没有双目,只有一只竖曈,它眨巴了几下竖曈,看了看温玉瑶,然后沿着她的手臂,攀到了她的发髻上。

    “走吧~”小白蛇发出稚童般的声音命令道。

    “哦,好好好……”回过神来的温玉瑶马上站起身来,向着东皇太一的身躯拜了几拜。

    东皇太一伟岸的身躯缓缓向后,再次引入了黑暗之中,带动着周围的氤氲一阵翕动。

    在小白蛇尾巴的指引下,温玉瑶左拐右拐,穿行在黑暗之中,许久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所在。

    一口比瘟神府的【瘟疫钟】大上数倍的青铜大钟,散发着七彩却危险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竖在虚空里。

    温玉瑶顿时双眼放光,激动异常。

    “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小白蛇说着,从她身上游了下来,爬到【东皇钟】附近,围着大钟来回游走了几圈儿,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对温玉瑶说,“里面的大妖已经被炼化殆尽,你可以将【东皇钟】收走了,你过来,本座会教你如何驾驭,但是要记住,如今【东皇钟】的神力也被这墟天渊的空间所同化,最多只能再用一次……”

    温玉瑶忙听话地走上前,跟着小白蛇的指示,施展了起来。

    另一边,占据着孙师道身体的寒冰帝君,正在承受着九幽女帝的怒火焚烧。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会想到我会来这里找你……”寒冰帝君略显呆滞地否认着,尽管如此,他的内心,还是有些犹豫。

    九幽女帝冷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远离极寒冰脉的小后生,也会罹患你们冰之一族独有的【寒晶绝冻】?”

    寒冰帝君顿时如遭雷击。

    九幽女帝绕着寒冰帝君缓步移动了起来,她指了指那柄悬浮于空的墨笛,继续说道:“还有这柄墨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寒冰帝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九幽女帝又娇笑起来,彷佛是在为自己的筹谋得逞而兴奋不已,她告诉寒冰帝君,这一切,从孙师道还是个孩童时,便已开始了。

    孙师道还是孩童时,天君也有几个年纪相仿的王子和公主,药王爷便经常将孙师道带来与他们一同玩耍。

    一日间,正在玩耍的孙师道,突然内心感应到了什么,他离开了众人,独自走过了几进院落,来到了一座小院中。

    小院里有一处花圃,旁边的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柄通体如墨的笛子。

    彼时,正在学习音律的孙师道对这柄笛子非常喜欢,忙上前去将它捡了起来,但又担心是别人遗落之物,但是这里四下无人,不知道是谁的,他便带着笛子返回了之前玩耍的院落。

    问询过诸多王子公主之后,众人都宣称没有见过这柄墨笛,并且也都对此不感兴趣。

    最终,孙师道在请示过药王爷之后,便将其留了下来。

    是之后夜,孙师常常道深夜入梦,朦胧之中,听到一个女人的清越的嗓音,那声音告诉他,它叫墨笛,是极阴之地的鬼竹制成,有驭使百鬼、震慑幽魂的奇妙作用,让他用心保管,日后会有大用处。

    于是,孙师道开始用它勤加练习,日日相伴,直到后来开始苦心钻研医术,这才稍稍放下。

    但是此时,他已经被诊出身患【寒晶绝冻】,难以回转了。

    寒冰帝君听的都感觉到浑身冰冷,比他的冰还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九幽女帝闻言,冷冷说道:“自然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能把你从极寒冰脉里给带出来,带你来到这里,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将天君那老贼击败的!”

    “从你残魂附于冰川之上那日起,我便知道已经无法彻底地杀死你,也是从那日起,我便起了这个念头。”

    “不让你看到这一幕,实难解我心头之恨!”

    “为什么是他?”寒冰帝君指了指孙师道的身体,又问。

    九幽女帝嗤笑道:“你这莽夫,平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总是说什么我读了便是你读了,都是一样的,你就就是吃了这没文化的亏。”

    “我之所以选中他,只是因为,他是那药王府的子嗣,神农大帝的后裔,普天之下、三界之中,如果说,还有谁有办法能治好【寒晶绝冻】,当然就只有那本传说中的【神农经】,可即便是神农大帝亲临,想要治好他,也得带着他去一趟极寒冰脉……”

    寒冰帝君顿时一阵惊悸,他自然知道九幽女帝是极其聪明的,在那征伐的千年中,攻城夺寨、伐鬼降魔,甚至是困境突围,起死回生,无不是依仗着她的聪明才智。

    可是如此步步为营,草蛇灰线,依然让他震惊无比。

    至此,寒冰帝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走到这一步,完完全全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寒冰帝君顿觉无比沮丧,憋屈的难以复加。

    寒冰帝君情绪失落地说:“我虽然蠢笨,但是你如此费尽周章引我前来,定然不只是为了让我看到天庭崩坏、天君陨落的,你还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吧……”

    九幽女帝身体轻盈地绕着寒冰帝君又飞旋了一圈儿,略带赞许地说:“看来这些年,你确实有些长进了。”

    “当年的问天一战,我失败了,不过,也没有完全败,我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那一‘问’,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问鼎’,而是‘问路’。”

    “当时,天庭威势正盛,我自知不是对手,但我寿元将尽,再不殊死一搏,怕是也要饮恨终身了……于是我才发起了那一场战役。”

    “但在骑兵之前,我便定下了三条计策,一条留给了幽都,让他韬光养晦,训练鬼兵,等待我的召唤,问天一战中的种种路线、天兵天将的优劣之势,我都详细记录了下来,陆续都传给了他……”

    “第二天计策,一旦战况失利,我便进入这墟天渊中寻找【混沌火】。”

    “而第三条,则是关于你的,当日杀你不死,我便知道你定心有不甘,借助极寒之力,你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于我不利,因此,我便用秘法,将寒冰之力附于墨笛之上,以制造出适合你的容器……早日带你出来,于我一起看这三界最终的归宿,也省得你成为幽都将来起步的阻碍……”

    “可惜的是,我们当年的魔兵,只攻到了天庭的边缘,甚至都没有打进腹地,连天君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全军覆没了……当然,这些也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趁着混乱,我偷偷跑进了这墟天渊里……”

    “你,你是自己进来的?”寒冰帝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不错!”九幽女帝的娇躯在半空中不断翩飞,美轮美奂,让人赏心悦目,“【问天一战】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混沌火】,我爹曾跟我说过多次,我们的先祖,曾用秘法存留过一些【混沌火种】,可是尚未来得及用出,便被封印进了这墟天渊里……”

    寒冰帝君闻言大惊,骇然道:“这么说来,幽都麾下的混沌魔兵,火种的来源竟然就是你给他的?”

    “哦呵呵呵呵,哦呵呵呵呵……”九幽女帝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非常开心的事,“你确实是长进了不少……”

    寒冰帝君略一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墟天渊隔绝三界,别有洞天,你已是残魂,如何能够将火种带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这些你便无需知晓了。”九幽女帝神色玩味地说。

    “咚~~~”突然,整座天地间响起一声洪钟大吕之音,九幽女帝和寒冰帝君都被震得浑身剧痛,灵魂颤抖。

    “不好,【东皇钟】……”九幽女帝突然花容失色,也不再管寒冰帝君,径直向一处飞去。

    寒冰帝君收回墨笛,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东皇钟】,才上古神东皇太一于混元之气汇聚处,取日精月华、星辉宇光,铸钟九重,并以尊号名之。

    钟身巨如山岳,浑圆厚重,表面流光溢彩,刻有天地生灵与星辰大海,镶金嵌玉,寒光闪烁,钟摆之间,仿佛有天河倒悬,星河流转。

    【东皇钟】下,温玉瑶已经祭出神农金身,增强法力,巨大浑厚的双掌紧紧抱住铜钟钟体,用力向上搬起。

    但是力量依然不足,本已被缓缓抬起的大钟,“咚”的一声,又砸回了地上。

    盘在温玉瑶头上的小白蛇揶揄道:“你们这些后辈,法力真是羸弱,已经教了你驾驭之法,居然连钟体都抬不起来……”

    温玉瑶满头大汗地抱住钟体,也很委屈地说:“谁知道驾驭之法的第一步就是搬动这口大钟啊,我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弱女子而已啊……”

    温玉瑶虽有神农之力加持,却只从【神农经】中带出了一小部分神力而已,更何况她碍于自身道行,也难以发挥出全部威力来。

    如此努力良久,最终也还是只能搬起寸许,无以为继。

    “你在干什么?给我滚开!”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并且同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向着温玉瑶压了过来。

    温玉瑶被这股气势所迫,顿时松开大钟,连连后退。

    “是你!”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温玉瑶一看,竟然是孙师道。

    但是此时,孙师道双眼放着幽蓝色的寒光,眉目凝重地看着她,温玉瑶暗叫不好,寒冰帝君冲破了神农封印,自行出来了。

    不待温玉瑶疑惑,寒冰帝君便对她说道:“女娃娃,那个人,便是九幽女帝。”

    温玉瑶闻言,错愕地转身看向刚刚越过她的巨大阴影,那黑影扑到【东皇钟】上后,才停了下来,数丈高的身影渐渐收缩,变成了寻常女子的形态。

    诚然,她美的举世骇俗,举世无双。

    温玉瑶作为瘟神府大小姐,天上地下人间,也是跟着老爹去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人的小瘟神,什么大的小的、美的丑的没有见过?

    但是美到如此地步,美得让她都觉得自惭形秽,莫名生出一种自卑感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

    “完美”这个词,或许就是为她量身造出的。

    温玉瑶知道对方是九幽女帝后,对于寒冰帝君为何能破开神农封印,便有了解释。

    这正是她与寒冰帝君交易的一环,寒冰帝君自愿依附于孙师道的寒骨之上,并借于他力量;而温玉瑶和孙师道,则带他离开极寒冰脉,对抗幽都帝君。

    虽然现在找到的不是幽都帝君,但这个人,比幽都帝君更值得寒冰帝君现身。

    寒冰帝君又说道:“【混沌火】的火种,也是她设计带给幽都的,母火种应该就被她藏在这墟天渊某处……”

    九幽女帝对着温玉瑶怒斥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温玉瑶先是被她唬住,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高声说道:“我知道了,母火种就在这【东皇钟】里!”

    九幽女帝大怒道:“是何人告诉你的?”

    温玉瑶一听,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大笑道:“哈哈,果然是在这里,难怪你这么担心!”

    九幽女帝和寒冰帝君都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丫头是在耍诈。

    几千年来,九幽女帝何时被别人这样愚弄过,顿时怒不可遏,身体迅速鼓涨起来,压抑腐朽的气息从她身体上汹涌而出,无数鬼怪从中钻爬出来,撕咬向温玉瑶。

    温玉瑶双手向前拍出,神农法相也使出相同动作,双掌之上金光璀璨,将那鬼怪洪流抵挡在外。

    鬼怪们嘶叫着、撕咬着,发出暗哑刺耳的怪叫声,不断侵蚀着神农法相上的金光。

    温玉瑶额头冒出冷汗,身心俱疲,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这股洪流所吞噬。

    “簌簌簌~~~”一阵阵低沉晦涩的笛声响了起来,那些正在狰狞噬咬的鬼怪们,突然间像是失了心神一般,拼命地捂住眼耳口鼻,如撕心裂肺一般疼痛不已。

    温玉瑶和九幽女帝同时看去,是孙师道正在吹奏那柄墨笛,他紧闭双眼,横笛而奏。

    那股诡异涌动的洪流,很快就化为一滩滩血水,缩回了九幽女帝身上。

    “无耻!居然用我的东西来对付我……”九幽女帝怒骂到,瞬间也面目狰狞起来。

    她的两只眼睛下面又长出了两只眼睛,瞳孔变为赤红色的竖曈,面色也变得青黑,凸出一根根短粗的骨刺,头上长出了两根弯曲的硬角,两根巨大的獠牙从嘴角凸了出来,口中喷出浓绿色的气体,身躯也渐渐变得异常高大,青筋毕露,浑身燃烧着不详的暗红火焰。

    九幽女帝居然变成了一头丑陋的怪物。

    丑陋!太丑陋了!简直无比的丑陋!

    温玉瑶心中惊叹,这至美无筹的仙女,居然还有这么丑陋至极的另一面。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见九幽女帝要伤害孙师道,温玉瑶连忙飞至两人中间,神农法相双臂拦住九幽女帝本相,四拳快速对轰,刹那间已经是数百拳开外,不分上下。

    孙师道得了这片刻时间,笛声渐入佳境,吹到高潮处,潮水般的鬼怪纷纷化为血水,如礼花般崩碎绽放。

    “噗~”突然,一柄长枪的枪尖刺穿孙师道的身体,从身体的后方透了出来。

    孙师道顿时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口中吐出一大滩浓血,墨笛也随之滚落在地。

    一个带着金质狗头头盔的脑袋从孙师道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变身后的九幽女帝,恭敬地说:“女帝大人,小将前来护驾!”

    温玉瑶和孙师道顿时惊呆了,来人竟然就是墟天渊入口处的两名守卫神将之一。

    而此时,墟天渊入口处,另一名鹰头守卫,已经被扭断了脑袋,浑身浴血地躺在了地上。

    “很好!”九幽女帝夸奖了他一声,说道,“杀了他们!”

    “遵命!”犬将噗的一声,又将长枪从孙师道从后心抽出,同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举起长枪,冲着正在与九幽女帝对峙的温玉瑶后心,刺了过去。

    “大水稻!大水稻!”看到孙师道受伤倒地,温玉瑶大惊失色,悲恸叫喊道,孙师道趴伏在地,没有任何回应。

    温玉瑶无奈,只能先行跳开,与九幽女帝和犬将拉开身位,以免腹背受敌。

    孙师道的身体被捅穿了一个大窟窿,鲜血如注,流淌了全身。

    温玉瑶揪心地远远看着,被犬卫阻隔,无法靠近。

    “轱辘”一声轻响,奄奄一息地孙师道吞下了一颗黄色丹丸。

    “黄心丸!”

    这时,孙师道的伤口前后处慢慢都结出了冰霜,将伤口封了起来。

    孙师道的身体缓缓从地上漂浮了起来,悬在半空,头发和瞳孔,都变成了黄色,继而一个深蓝色的幽影从他身上浮出,逐渐膨胀巨大,最终形成了寒冰帝君的法相。

    温玉瑶见孙师道无事,顿时大喜,但也同时露出了一个破绽,被九幽女帝敏锐地抓住,右手利爪如勾,猛然划下,神农金身法相上顿时从肩膀到腰下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一时间血花飞溅。

    温玉瑶神色痛苦地向后倒去。

    犬将见机不可失,手持长枪随身而上,猛然刺下。

    突然,犬将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凌厉气势冲他面门而来,待他看清,竟是一条冲他张着嘴、吐着蛇信的小白蛇。

    犬将连忙闪身躲过,再去寻找温玉瑶的身影时,温玉瑶身上冒出一团团墨绿色的疫毒烟雾,人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无论你躲到哪里,都无法逃过我的鼻子……”犬将冷笑了一声,开始用鼻子嗅探起来。

    犬将用狗鼻子用力闻了一阵,却突然捂住鼻子跪倒在地,嘴里发出了“呜呜呜~”痛苦的狗叫声。

    一只芊芊玉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一个清脆却带着恨意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竟敢伤害本小姐的男人,就让你知道知道瘟神府小瘟神的厉害!”

    “你这狗东西,不是鼻子很灵吗?我这最刺鼻的疫毒,就是为你准备的!”

    说完,小瘟神温玉瑶举起法相的大手,将那犬将像一条死狗一样提着脖子拎了起来。

    犬将神色痛苦地看向九幽女帝,向她求救:“女,女帝……救,救我……”

    但九幽女帝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护在【东皇钟】身前,冲着温玉瑶和孙师道二人,喉咙中低喘出阴森怪异的声音。

    “咔嚓”一声,温玉瑶扭断了犬将的脖子,扔到了一旁。

    犬将耷拉着长舌头,没有了生气。

    当真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惨!

    孙师道此时也已经完全醒转了过来,双眼中幽光闪动,法相上方出现了三个巨大的蓝白色法阵,一阵阵寒气从中不断涌出,随后,无数锋利的冰锥像是成群的白鸟一般,前仆后继的从里面激射而出。

    “三千冰河!”

    九幽女帝顿时面露惊恐之色,深知寒冰帝君战力之强的她,连忙将巨型双臂撑在身前,同时,一道金色圆形屏障出现在她前方,为她当下冰雨一样倾泻而来的攻击。

    是九幽女帝的法器--护体金锣。

    寒冰帝君对温玉瑶喊道:“敲响东皇钟!”

    温玉瑶一听,忍住身体上的伤痛,绕开九幽女帝,向她身后跑去。

    九幽女帝瞪眼看着温玉瑶,却被寒冰帝君的冰河压制着,无法分身。

    温玉瑶奔至东皇钟背后,抬起右拳,神农金身法相也同时举起右拳,向后蓄力,拳头上冒出隐隐金光。

    温玉瑶大喝一声:“九幽女帝,给我……死!”

    “轰~~~~~轰~~~~~”

    随着温玉瑶一拳击出,【东皇钟】钟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一阵阵洪钟大吕的恢弘声音。

    不仅仅是九幽女帝,包括孙师道和温玉瑶在内,三人都被这钟声震的神魂荡漾,头晕目眩,险些魂魄都要支离破碎。

    整座天地都剧烈震动了起来,像是摇摇欲坠的山洞,无数鬼怪魂魄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九幽女帝再也无力支撑,身前的金锣屏障轰然炸碎,她的身体也被快速向后倒去,撞在了【东皇钟】上,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七窍流血,满眼都是绝望神色。

    孙师道和温玉瑶也是七窍流血,痛苦地趴在地上,两人身上的法相也都化为细沙,消散不见了。

    只有那条竖曈小白蛇似乎不受影响,从温玉瑶的身上游了下去,来到了【东皇钟】旁边,从底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孙师道挣扎着爬起身来,脚步沉重地走到九幽女帝面前,用幽蓝色的眼神,看着奄奄一息地她,似是痛苦,又似是解脱地说:“无疾,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是我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最后……”

    寒冰帝君跪在地上,将九幽女帝那丑陋无比的身体抱在怀中,动情地说:“我见过你此生最美丽的样子,也见过你最丑陋的样子,我深刻地爱过你,也刻骨地恨过你,但是现在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最终,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九幽女帝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两人,已经只有进得气,没有出的气了。

    九幽女帝恨恨地说:“我……我还没给……父母报仇,我,我不甘心……”

    说完,九幽女帝口中吐出一股股浓血,染红了自己庞大的躯体,饮恨而去。

    孙师道眼中的色彩也在逐渐暗淡,幽蓝色的气息从他身上飘散而出,化为粉尘,离体而去,头发也变成了黑色。

    孙师道终于再次恢复了神智。

    孙师道和温玉瑶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执念极深的怪物,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换位思考,二人也都不觉得自己会被对方做的更好。

    但是无论如何,以伤害无辜之人的方式来达成自己报仇的目标,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因为无辜之人,也有捍卫自己和家人的权利!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是鲜活的、独立的,而不是成为统治者理所当然的代价和附庸。

    突然,孙师道身体向后仰倒了下去,温玉瑶连忙将他扶住,关切地问:“大水稻,你怎么样?”

    孙师道示意她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些保命丹丸来,喂自己吃下,缓了一阵后,才悠悠说道:“命是保住了,寒冰帝君的神识也已经从我体内消散了,以后也召唤不出他的法相……虽然我还能使用寒冰之力,但是我现在太虚弱了……”

    温玉瑶不断点头,含泪说道:“好好好,你先别说话,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这时,小白蛇从东皇钟里钻了出来,对二人说:“里面所禁锢的残魂已经化尽,而且【混沌火】母火种确实也被藏在其中,只要将其重新封印,便可以回收所有的混沌之力。”

    孙师道和温玉瑶点点头,开始按照小白蛇的指导操作了起来。

    温玉瑶担心孙师道难以承受身上的伤痛,但是孙师道说现在刻不容缓,这点伤不碍事的,不顾温玉瑶的反对,强撑着身体与她一起协作。

    在二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重如泰山的【东皇钟】缓缓飞起,露出了里面一团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火焰的中心,黑到至极。

    这就是让百万鬼兵变成混沌魔兵的源头【混沌火】了,到了此时,二人激动不已,完全不顾自身的伤痛,请求小白蛇尽快教导他们封印之法。

    二人围着【混沌火】,盘坐在地,在小白蛇的指点下,开始施法。

    金黄色和冰蓝色的气息,分别从温玉瑶和孙师道两人身上升腾而起。

    小白蛇看着二人,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