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坐在榻上，神思恍惚，她前几天去见了曹琴默。
走近翊坤宫偏殿时，曹琴默神情呆滞，看着是不大中用了，整个人瘦骨嶙峋跟一具骷髅架子似的。
若不是胸口起伏，她都以为曾经这位姿色秀丽举止文雅的人已经西去。
当初曹琴默找到她的时候，是那样温柔又心机深沉，比起她来，余莺儿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曹答应，我来看你了。”
余莺儿跟着安陵容学了很多东西，但以后也用不上了。
她面对曹琴默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恨意，语气淡淡的。
曹琴默听见声音，缓慢迟疑的扭过头抬起眼皮瞅着她。
却见她挺着肚子，容光焕发，整个人都散发一种慈母的气息。
沉稳是曹琴默看见她那瞬间的感觉。
“是你。”
她不明白余氏怎么会来看她，至今她都还认为是余氏出卖她。
却苦于找不到证据，所以才以这种方式孤独的死去。
至于为什么余氏没有死，看见她的肚子时，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只能说造化弄人，时不待我。
“是你出卖了我。”
看着余氏沉默不语，曹琴默看着她笑出声，嗓音粗哑，像临死的老妪凄厉的哀怨。
“是曦嫔，她没有动手查。”
“皇上让苏培盛去查的。”
余莺儿苦笑，她们低估了曦嫔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若曦嫔自己出手，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下，因为圆明园人多手杂，她是查不到什么的。
就算查到，也是查到余莺儿的头上。
余莺儿站得久了，找了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上。
这对阴谋合伙人一躺一坐，一个濒临死亡，一个容光焕发却是昙花一现。
真是无比讽刺！
曹琴默闻言瞳孔一缩，心中无比震惊，她想得要比余莺儿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连问都没有问她，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她以前跟着华妃，后来华妃把温宜还给她，她转而去巴结皇后，皇后不接橄榄枝，她自己成为一派。
没有了华妃这根大腿，她身后无人，自然她就像一只蚂蚁直接无人问津，死在何时何地都无人知晓。
若这件事有华妃的影子，皇上是不会处死她的。
曹琴默眼中的疑惑逐渐明了，连那丝斗志也消磨干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果真是命运弄人。
“你来见我，必定有什么目的，说吧！”
曹琴默冷然的看向一旁坐姿端正的余氏，她才不会如此好心来看她这个罪魁祸首。
余氏这个人若事情败露只会是白眼狼，不会感激她的。
“皇上把我交给曦嫔处置，曦嫔打算把我生下的孩子交给敬妃。”
“我想知道敬妃可靠不可靠。”
余氏说起这话时，眼中通红又带着空洞，表皮完好内里腐朽。
“曦嫔对你不像是仇人，你果真是白眼狼，不懂感恩。”
曹琴默看着她讽刺道，余氏能问出这种话，不就是对曦嫔的安排不满吗？
曦嫔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养着她的孩子，莫不是余氏还天真的认为她的孩子能自己养着？
曦嫔若对她不好，余氏现在也来不了翊坤宫，这里离承乾宫可不近。
看她身上的料子也不是粗布麻衣，身边还有个宫女侍候着。
余氏到底是蠢笨得很。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可怜我的孩子。”
余莺儿猛的摇头否认，可眼中的心虚瞒不过曹琴默洞察人心的眼睛。
曹琴默不屑的看她一眼，语气也冷冰冰的。
：“敬妃为人你可以放心。”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伸手拉了一下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她已经没有力气翻身了。
余氏闻言心中的忐忑放下，看了一眼曹琴默，一声不吭的走出了翊坤宫的偏殿。
她自然知道这番动作是瞒不过曦嫔的，她身边的宫女冬儿就是监视的眼线。
不过她也是没有办法，曹琴默心机深沉但也深知人心，所以她只是来求个心安罢了。
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伤害曦嫔的事。
冬儿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所以走出翊坤宫后，扶着余莺儿时。
她语气淡淡的问道：“姑娘不怕曦嫔娘娘生气？”
“冬儿，我知道曦嫔娘娘的为人，但是我也想知道敬妃的为人。”
余莺儿苦笑，敬妃虽然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养母，但是从未主动和她说说话。
就算来看她也是远远的瞧上一眼就离开。
把孩子交给敬妃抚养，是曦嫔身边的芳茴姑姑来传的话。
她自然要为孩子找一个好的母亲，不然死也不会瞑目。
思绪回到现实中，她起身推开承乾宫偏殿的窗户，看着窗外开得极好的杜鹃花。
“冬儿。”
她突然来了兴致，想去外面走走，去和曦嫔娘娘说说话。
这都是这几个月来她经常做的。
“姑娘，何事？”
冬儿听见屋内的声音，跺跺脚推门进来，带起一股寒风。
前殿有些杂乱的的呼声，她想出去看看，但是余氏这里脱不开手。
芳茴姑姑叫她要照顾好余氏。
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她就要被送回内务府。
在曦嫔娘娘这里待久了，她根本不想回去。
再者被退回去的下人日子根本不好过。
她见过一个姐姐被退回内务府，不到三年就冻死在床上。
“我想去找曦嫔娘娘说说话，看看外面的花。”
余莺儿征询问道，虽说是去看曦嫔，实则是想去看看那些开得娇艳的花。
这样好的天气和阳光也不知道什么才能看见。
她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
余下的日子都是算着过，她想多多珍惜和肚子里的孩子相处的日子。
“……”
冬儿也拿不住主意，她要去请示芳茴姑姑的意思。
看着余氏哀求的表情，她还是个小姑娘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那姑娘好生坐着，等奴婢去请示一下。”
“奴婢不回来，姑娘可不能出殿门。”
得到余氏的回复，她披着斗篷拿着伞出了偏殿。
回头时她看了看殿门上挂着的锁，自从余氏去翊坤宫后，芳茴姑姑就把这锁给了她。
她眼神闪了闪，还是没有选择锁门，大步流星的迎着风雪消失在偏殿。
余莺儿看着她离开的步伐，紧了紧衣领，拿着碳条拨弄了一下火堆。
让它烧得更旺些。
转身去内室找了斗篷和马甲，自己动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