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坐定,她的脸看起来是如此贤良温和。
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很端庄,眼角带着不达眼底的淡漠笑意。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诸位久等。”
宜修身子格外的放松,语气也有些懒洋洋的,她把手放在腿上,胳膊肘杵着靠枕。
她以前总是正襟危坐,直挺挺的背脊,原来如华贵妃这样果然舒服。
坐在这个位子上,她时而觉得无聊至极,没有丈夫的爱,没有儿女,身边也没有可以亲近的人。
可当看着俯身下拜的众人,又满足了她被敬畏的权利欲望。
难怪她上辈子牢牢抓住后位和权利不放手。
此时的宜修在无人可见时眼中带着清醒的自我认知和极度的淡漠感与厌倦。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臣妾们坐着也可以聊聊天。”
敬妃坐下后,闻言淡然的说道,眼角眉梢微微带笑。
看起来柔和又端庄。
她当然不是拍皇后的马屁,这是事实,她手里虽然捏着一部分宫权,却也不大管事,大多数都是皇后在校对。
就连华贵妃手中的宫权也都是如此,往日该做啥做啥,表面上宫权一分为三,实则两人捡的都是些不费力的活计。
皇后反而才是最费心劳神的那位。
“本宫提出节俭一事,尔等有何高见?”
宜修笑着说完,对着敬妃的方向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一是她说的话自己听见了,二是肯定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可不是嘛,宜修没出现时,这群妃嫔打得可热闹了。
特别是瑾贵人和柔常在两个,有来有回,怕是嘴皮子都要磨起泡。
“皇后娘娘,宫中所有开支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贸然改变怕有所不妥,宫中恐怕人心惶惶。”
年世兰手里捏着一份宫权,论资格她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
一则她身份贵重。
二则她协理后宫也许久,该摸透的也一清二楚。
端贵妃她们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大致能定下来的可能还得看华贵妃和皇后商议。
“贵妃所言本宫知晓,那此事就到此结束吧!”
宜修瞧着火急火燎的华贵妃,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立即就决定不再商议这件事情,康熙爷在位时,后宫节俭开支已成定局,再继续恐怕会有动荡。
而她嘱咐后宫众人一起商议,也不过是走个过程。
给皇帝看罢了。
如今商议了四五天时间也不短,该拿下一个章程出来。
宫中之人都是家里的小姐嫡女,哪有受过苦日子,她也不必去做那个恶人在皇帝跟前博贤惠的名声。
反正皇帝也不会在意她这个皇后做的怎么样,做的好或不好,不过是他态度温和与否的区别。
就如华贵妃所言,宫里百花齐放才是好景致。
年世兰坐在椅子上劺足劲准备和皇后来几个回合,却被皇后诡异的眼神扫了一眼。
她居然不反驳?
年世兰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难得透露出一丝迷茫,这老妇莫不是给我下套?
难不成她想拿我当靶子?
节俭开支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提出来的建议。
随后年世兰撇撇嘴,也回眸扫了一眼皇后,眉毛微微挑起,眉眼得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挑衅。
那感觉就是,放马过来,本宫不怂。
“都回去吧,本宫理个章程去给皇上太后回话。”
宜修看见了,但是她当做没看见,年世兰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着她曲解自己的意思,宜修有些啼笑皆非。
她说完话站起身挥了挥袖子,来去匆匆。
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皇后已经消失在正殿。
这节俭的事儿就这样高高提起,莫名其妙结束了?
颇有些虎头蛇尾。
高位妃嫔面面相觑片刻,砸吧砸吧嘴唇,意犹未尽。
还以为能生出点不一样的乐子, 算了,打道回府。
端贵妃起身对华贵妃点点头,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众人的面色,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扶着吉祥的手离开景仁宫。
看样子皇后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节俭开支,她近年来气度华贵,就连穿戴都贵重不少。
皇后,她,变了。
变了也好,没有人不喜欢端庄贤惠,甚至性格漫不经心的皇后。
端贵妃走后,华贵妃和敬妃互相对视一眼,年世兰率先扭头风情万种的走出景仁宫。
丽嫔怀孕四个月,欣嫔忙着养孩子。
永和宫和承乾宫两宫一时沉浸下来,惠嫔坐月子,曦嫔保胎。
离满一个月都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就在这十来天内。
一时间伴驾侍寝的人就只有皇后,华贵妃,瑾贵人和柔常在。
胤禛最重规矩,可也最厌烦规矩,一个月来皇后那里他也只去过三次。
基本上就是华贵妃,瑾贵人,柔常在三足鼎立。
瑾贵人和柔常在两人同住一宫,斗得你来我往,势同水火。
每次都以瑾贵人失败告终。
高位妃嫔们皆沉默不语,作壁上观。
翌日,刚刚请安结束,瑾贵人带着桑儿没直接回延禧宫,她不耐烦见到那个贱婢。
每日都在殿中翩翩起舞,虽然挺赏心悦目,但是。
瑾贵人可不会原谅她和自己作对劫宠的事儿。
她去承乾宫串门去了。
好歹曦嫔娘娘和她有共处一室的情谊,去看看人家沾沾喜气,指不定她就有了身孕呢?
这边承乾宫才清理干净烧的艾,拿出寝殿浇点水倒在花盆里做肥料。
“瑞儿长得真好看,眉眼像你,下巴像皇上。”
安陵容侧身坐在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是睡得香甜的七阿哥。
她自从烧艾后就没戴护甲,指甲修的圆润,粉嫩嫩的手指轻轻的戳一戳小孩子的肚子,小爪子。
“你倒是舍得,把皇上给你的那柄玉如意送给这小子。”
眉庄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安陵容侧面,眉眼带笑看着她摆弄自己的宝贝儿子。
孩子刚刚出生不久,还在长身子睡得也沉,不容易醒。
陵容会把握好分寸,她放心得很。
“这有什么,我希望我们家瑞儿啊,平平安安,如意吉祥。是不是啊,瑞儿。”
安陵容给小孩子拉了一下被角,盖住小肚子,然后对着他轻言细语的说道。
眉庄瞧着眼神闪了闪,陵容,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变。
不然我一定不会再原谅你了。
“哎,看着瑞儿,我好想肚子里这两个赶紧出来和他作伴。”
安陵容把孩子还给奶嬷嬷,捧着自己偌大的肚子发愁。
“净胡说什么。”
“上天自有安排。”
眉庄闻言,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感觉眼前的人实在不着调,真有这样的额娘吗?
安陵容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啼笑皆非,转过脸来和沈眉庄笑了一下。
年世兰带着颂芝从景仁宫看完戏直接从御花园岔道来承乾宫。
她似乎习惯来找曦嫔唠嗑了,按理说高位妃嫔基本不会到低位妃嫔处,但华贵妃的事后宫之中谁人敢问?
众人只道余氏在曦嫔宫里养着,倒成了福气处,人人都想去承乾宫。
瑾贵人和桑儿刚刚转角从延禧宫出来,远处就撞上了华贵妃驶来的仪仗,这宫里能有如此气势的人除去华贵妃别无他人。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
年世兰坐在肩舆上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有人行礼问安,她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瑾贵人?
这位瑾贵人有些闹腾,不过挺热闹。
两人见过面便以为只是恰好遇见,殊不知殊途同归。
年世兰凤仪万千的倚靠在榻上,身侧是曦嫔,对侧是惠嫔,惠嫔旁边是瑾贵人。
中间小椅上躺着个奶娃娃,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