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了,该下车了。”
浣碧轻轻在马车上摇了摇睡得迷迷糊糊的甄嬛。
把她摇醒后才撩起帘子,自己扶着流朱的手下了马车。
浣碧两人站在马车门口等着,却不见里面的小姐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浣碧疑惑的又叫了一声:“小姐,咱们到宫门口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唔,槿汐,什么时辰了?”
甄嬛被人叫醒,眼睛还未睁开,只觉得撑脸的手酸痛不已,便习惯性的叫了一声槿汐,却无人应声。
等睁开眼睛时,却坐在一辆马车里。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掀开帘子,入眼就见着梳着丫头发髻的浣碧和流朱。
入宫多年的沉稳也让她把持不住,几乎落下泪来。
她不是已经做了太后吗?被人扶着睡了一觉 爬起来就换了个梦?
“小姐,奴婢差点就要去捞你啦,快些下来吧,今儿选秀不要迟了!”
浣碧抬手扶着甄嬛下车,嘴里嘀嘀咕咕的一阵唠叨,脸上还是女儿家的天真稚气。
“选秀!”
甄嬛低声喃喃自语,顺着浣碧的引导下了车,她回到参加选秀之前了?
眼睛一转看向了一边笑嘻嘻的流朱,她没有因为自己生病撞刀而死。
甄嬛手捏了一下浣碧的手臂,是温热的,不是冰冷的躺在棺椁中的样子。
她也没有因为允礼殉情,还有允礼啊!
也还活的好好的,只是,她还能遇见他吗?
“小姐,怎么好好的落泪了?”
流朱拿出帕子仔细擦拭小姐的脸,小姐这一觉睡醒来,怎么跟变个人似的,看着自己和浣碧呆愣愣的。
“是吗?可能太阳刺眼。”
甄嬛接过帕子捂住眼睛,抬眼看了一下天空,大雁南飞,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满脸泪痕。
“是了,小姐刚睡醒下车,太阳刺眼是难免的,小姐注意些。”
浣碧不做他想,急忙打开伞罩在甄嬛的头顶。
“咱们走吧!”
甄嬛心里一团麻,如今她回到选秀之时,还要进入这重重叠叠的宫闱吗?
想到自己与那人的杏花微雨,吹箫至天明,终究是菀菀类卿,还有允礼。
上辈子的路难道还要再走一遍吗?
不,前世无人之巅,太孤冷了,她失去了眉姐姐,失去了流朱,玉隐,失去了爱人,如果这辈子她不进宫,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她心里叹口气,如今选秀在即,只得走一步瞧一步了。
甄嬛一脚踏入宫门,再回首看见宫道上排列整齐的马车。
这条宫道那么长,那么深,入宫时那些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特别是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了上辈子待选的忐忑不安,入宫后的彷徨,得宠时的雀跃。
心下只余一片冷然。
“嬛儿,快些过来,许久不见,可还好?”
一声温柔欣喜的呼唤声在她耳畔响起。
甄嬛猛的转身望去,沈眉庄一身湘红色旗装大气端庄的站在一簇海棠花旁,笑盈盈的看着她。
恍若隔世,那人还在原处等着。
甄嬛快速的眨眨眼,勉强维持着眼中的湿润感,快步走上前去,两人见面难免有很多话要说。
沈眉庄见那妮子一脸茫然的站在宫道上,只到是嬛儿在等她。
才出声叫了一声。
“眉姐姐。”
甄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只吐出一句话来。
手紧紧的拽着沈眉庄的玉手,忍了又忍,只觉喉间哽咽。
“嬛儿,你怎的?往日的伶牙俐齿去哪了?这般模样可不太像我记忆中那位女诸葛啊!不过你这身打扮,虽清丽脱俗,倒太过素净了!”
沈眉庄先是被甄嬛热切的表情惊了一愣,随后抿嘴一笑,肯定是嬛儿许久未见我,才这样激动。
她微微退了两步眉眼带笑的打量一番甄嬛的穿着。
见着小姐妹心里欢喜不已,又为小姐妹的穿着素净心里失落,不能一处了!
若是落选倒也如她意了。
“眉姐姐端庄优雅,大气温婉定能中选,眉姐姐知晓我的,我不愿意,我只求……”
甄嬛压下心里重见故人的欢喜和晦涩难过,甄嬛的未尽之言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明白就好。
甄嬛看了看天,记得第一次见安陵容的时候那天,因她来迟了形色匆忙撞了夏冬春,把茶水撒在她旗装上才有自己的出场解围。
想到这里,甄嬛眼神一闪。
从前帮助安陵容,她是觉得眉姐姐进宫后多个朋友互相间扶持。
安陵容家世不显,为人细腻周到,却不想陵容心思缜密太过于敏感。
自己因为得宠后没有及时顾及到她的感受。
加上因为对浣碧的放纵,以为陵容不会多想。
自己又和眉姐姐走得近,叫她被人挑拨了去,最终三人相行渐远。
想她甄嬛自诩女诸葛,为人处事上终究是浅薄了。
安陵容这样的人就是一把双刃剑。
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己重来一世,断然不会走上那条路了!
“铛”
一声清脆的杯子落地声,还叮叮当的滚了一圈才停下来。
“啊!”
一个软柔的惊呼,叫人怜惜。
“谁家的秀女,走路不长眼睛啊?”
夏冬春翻着白眼,心里那叫一个烦。
上辈子被这穷酸样的秀女撞了一身水,刚开始就不吉利,后面才落得一丈红的下场。
一模一样的出场,只不过夏冬春醒来后离选秀还有一个月,病了一场人也灵光了!
这次只是来走个过场,就等着被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
阿玛说过宫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位姐姐,对不住,你没事吧?”
安陵容心里惴惴不安,只得一个劲的道歉,急的眼泪花花,叫人更为怜惜不已。
可惜她缩着肩膀,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过于不大方了些。
叫人看着就感觉难成大器。
“我的衣服,看你那寒酸样,想来也赔不起,你走吧!”
夏冬春不耐烦的甩开了安陵容伸过来想替她整理旗装的手。
眉眼间的嚣张气焰在安陵容的小家碧玉模样下,更觉得她咄咄逼人。
“谢谢姐姐宽宥,大恩没齿难忘,陵容这厢有礼。”
安陵容被夏冬春的话斥得面红耳赤,难堪的咬着唇。
弱柳扶风的行了一礼,无端端把自己的地位衬得更低下,毫无风骨。
“行了,本小姐又没说你什么,哭什么哭,还以为本小姐怎么滴你了。”
夏冬春不耐烦这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她是汉军旗包衣佐领的姑奶奶。
自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最见不得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安陵容只得低着头,菟丝花般孤苦无依的立在宫道旁。
手中的帕子搅在一起,粉嫩的指节泛白,隐忍的模样落入众多秀女的眼里。
这一出没人上前说什么,殿选在即,秀女们不想多生事端。
她们无一不是带着对荣华富贵的期待和对家族的提拔来的,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是其中一个,譬如安陵容。
夏冬春无语的瘪瘪嘴,找到嬷嬷说明要换身衣服的想法,离开了。
甄嬛支楞起耳朵,只待事态发展,出于人道主义,她也做出了和上辈子一样的选择。
沈眉庄蹙着秀眉观察,心里不耐得紧,这姑娘气焰太高了些,嘴巴也是毒。
可打心眼里儿她也看不上安陵容的做派。
只觉得她没有骨气。
心下也想着若是那姑娘不依不饶,也要上前去说道说道。
甄嬛动了动腿,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夏冬春居然没有借题发挥,死咬不放。
她心里猜测面上却浮起一抹笑容,拉着沈眉庄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