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上来”虽然在心里，弘历已经对于此事有了决断，但明面上却不能直说。
他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大家，这新竹是他的人吧！
没错，新竹就是当年皇帝安插在承乾宫的暗子，这些年一直都为御前服务，虽然一共没动用几次，但背后的主子是皇帝，又何须听从嫔妃的命令。
若真是流光让新竹下毒，当天晚上，毒药就会送到养心殿，哪里还会有这么一番波折。
当然也不排除新竹又被他人收买的可能，只是可能性太小，家中父兄皆在官场，当然是帝王最重。
新竹蜷缩在了角落已然是头晕眼花、进气多出气少，为了不让人证死无对证，弘历赶紧让赶过来的孙太医给她简单处理下伤口，索性暂时是失血过多，其他的伤以后再说。
“奴婢见过太后、皇上、诸位娘娘。”
再次走进来的还是熟人，承乾宫的绿禾，和新竹一样是宫中老人，诸位嫔妃都见过。
只是，与凄惨伤重的新竹比，绿禾实在干净整洁、与平常无异，尤其是两人跪在一起，差距过大，显得新竹更加可怜。
“绿禾，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皇后语毕，绿禾便口齿清晰的说道：
“奴婢是承乾宫的宫女，一个多月前无意中听到清云姑姑与新竹说话，清云姑姑将一样东西偷偷交给了新竹，奴婢偷偷看过，正是一份黄色的粉末，只是奴婢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两天后宫女与亲人相见，新竹便将粉末交给了家人，而新竹的兄长，正是太常寺协律郎，掌祭祀币玉、器服。”
众人听着，只觉逻辑通顺，并无错漏，更因为新竹兄长官职，太常寺的协律郎，可不就是负责此次亲蚕礼事务！
“绿禾，你也是宫中老人，不好好干活伺候主子，竟然还有心力偷听清云姑姑与宫女说话，还偷偷查看了新竹的东西，时刻盯着新竹举动，你如此行事，心思根本就没在伺候主子上，我竟不知，你待在承乾宫究竟想干什么？”
宫女间的过招，有桑榆就够了。
这不，桑榆刚说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如此举动哪里是真心伺候主子的人，显而易见是别人的探子，而背后之人，大家暗戳戳的将目光看向了上首的皇后。
“也是巧了，这么隐秘的事情竟这么轻松的被你发现，连新竹兄长官职、负责何事都了如指掌，这件事竟像是为你演出来的。”
“发现此事自然是不容易的，奴婢也是察觉不妥后几经查探，这才寻到了这些线索，后来得知皇后娘娘小产，便立刻将此事上报，这才慢慢调查出了这些真相。”
“哦，那你挺厉害！”
“你，只会争口舌之力，明明就是你们心思歹毒，因着四阿哥所以不愿中宫降下嫡子，设局谋害皇嗣，当日······”
从前众人只知贵妃身边的桑榆稳重聪慧，今日才知原来还这么伶牙俐齿，几句话不仅将其中的深意点了出来，最后还让绿禾气了个倒仰。
看看绿禾那难看的面色，和与之争锋的嘴脸，不自觉的人们只会相信更有条理的一方。
可不嘛，如此简单便从头到尾发现了一件龌龊事，绿禾竟不是宫女，而是个神探的苗子？
长春宫与承乾宫的口舌之争，高下立现。
“皇后派人去太常寺了？”
与众人的关注点不同，弘历在意的是此事是否已经闹到了前朝。
太常寺掌宗庙礼仪，后宫的事情再大，也不能轻易伸手入朝堂！
更何况，还是没有查明真相的情况。
“尚未，涉及前朝官员，臣妾不敢擅专。”
琅嬅还是懂规矩的，后宫不得干政，宫女抓了扔进慎刑司也罢，但前朝官员非内廷范畴，她暂时还没那个胆子插足。
“清云，你来说。”
甄嬛开口，问向了其中又涉及到的清云。
既然绿禾口口声声说自己小心谨慎的发现了秘密，这才得知了真相，不如两边便辩一辩，理不辨不明，总是能从中得到些信息的。
“回禀太后、皇上，奴婢确实给过新竹东西，只是并非秘药，而是从刘太医那拿的治疗心疾的药物。新竹幼妹自小便患有心疾，新竹便求了刘太医为其诊治，当日刘太医遣人送来了些药物，奴婢便将之交给了新竹。”
“因着太医本不该为他人治病，所以才偷偷行事，想不到让绿禾误会了。”
清云说的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正好，刘启也在殿外候着，直接传召过来便是。
于是，没一会儿，此事便被证实。
而其中涉及到的心疾药物据刘启所说乃是水丸，并非黄色粉末，可见绿禾所言不实。
此药物真假派人出宫去新竹家便可查证，自是无法作假。
于是，一小队侍卫便被派出了宫，还带着一位太医做人证，是否有心疾、药物的制作日期，便都可评判。
此时，皇后针对流光的种种人证皆被反驳，一时陷入了自证僵局。
证人反水、人证身份曝光、所言事件作假，桩桩件件，似乎都在昭示着皇后今日乃是陷害，亦或是怀疑的人有误。
大事盖过小事，倒是掩盖住了刘太医与清云、新竹在宫中私相授受之事，但皇上太后一时不察，不代表就此可以揭过，流光还是出言自请惩罚，庇护自己手下的干将。
“虽事关人命、乃是新竹爱护幼妹之心作祟，但终究是私相授受，皇上不可不罚，以证宫规。只是，刘启是臣妾用惯了的太医、清云也是臣妾身边的掌事宫女，还请皇上责罚臣妾便是，臣妾愿一力承担。”
流光又施施然跪了下来，平日里最不喜下跪行礼的人今日连番跪下，弘历看着也是心疼。
不过是一件小事，弘历也不想深究，便说道：
“即使如此，便罚贵妃一个月俸禄吧。”
很好，轻轻揭过，皆大欢喜。
“皇上，新竹御前翻供、清云滴水不漏，眼看着确实非贵妃所为，但皇后中毒失子乃是事实，望皇上、太后明察，为皇后寻个公道。”
墨莹自知己方已经一败涂地，立刻便不再强辩。
无论如何，今日已经无法剑指贵妃，只能留待日后分辩。
但皇后的丧子之痛是实打实的，不是贵妃也是她人，万不能轻纵呀！
“皇上，臣妾的孩子还那么小，未能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请皇上明察，为咱们的孩子讨个公道呀！”
皇后悲伤至极，只觉得今日的自己像个笑话，明明被害，却无法查清真相！
此时贵妃的清白与否她已经不明白了，只知道，丧子之痛必要寻出凶手，若不然，她富察琅嬅如何苟活于世，坐这皇后之位！
越想，心中的情绪便越激荡，小产后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情绪，皇后瞬间昏迷跌倒在地上！
“皇后、皇后！”
弘历就在富察琅嬅的身边，一时不察便没有接住皇后，只能厉声喊着，让殿内的太医赶紧过来为皇后诊脉。
“皇上，皇后这脉像······”
先是刘启、再是孙敬扬、最后是一位太医院资历最大、医术最好的太医。
三人在为皇后诊脉后都倏地跪在了地上，三张脸色白的惊人，冷汗不住的流下，开口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