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009将承乾宫的画面转给自家宿主,果然,一切如流光所料,这位在心间筑起厚厚高墙的帝王终于自己凿了条缝隙透进阳光。
见一切都已各就各位,流光便放心许多,同时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
嘿嘿,她就说,像她这么好的娘亲可不多见,真心一定能换来真心。
“当然,你这娘亲心好狠,用自己做局让人家明辨本心。”
009的吐槽那是十分准确的,自从流光从他那知道了永瑚的好感度之后便以身作局,策划了这场一本万利的谋算。
而如今,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养心殿内,流光只在面上覆着一块小小的白纱,亲力亲为的照顾着高烧的弘历,纵然面前人已经烧糊涂了,并不认人,却依旧一如往常,没有假手于人。
三天后,高烧不退的弘历终于退烧清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苍白憔悴的美人依偎在床榻的一角半坐半趴的惺忪睡颜。
“额——林珠——”多日未进水的嗓音微弱喑哑,让弘历自己都吓了一跳。
随后便只觉身体万分疲惫、全身都像是被撞击了个遍,酸疼不已,晕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再睡去。
即使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场大病总是免不了的。
于是,弘历看向流光的眸光更加温和。
“皇上”
“皇上,您醒了!”
沉睡中的流光似有所感,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了清醒的皇帝,顿时,语不成声的啜泣着,一边为弘历拿来茶水润口,一边大声召唤着太医。
“来人,皇上醒了,将孙太医带进来。”
弘历一边喝着喂到嘴边温度适宜的水,一边就见进忠带着孙太医大步走来,只是,与流光的薄纱覆面不同,两人皆是一身装备,厚厚的武装着自己。
这一幕,让弘历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如此防护,似乎只在幼时圆明园闹时疫时看过。
莫不是,他得了时疫?
“微臣/奴才给皇上、昭贵妃请安。”
“赶紧起来,快来看看皇上现在如何?”
流光免去了两人的虚礼,赶紧轻柔的将皇上的手臂拿出来,而肉眼可见的地方,几颗猩红的半点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让弘历更是心惊肉跳。
果然,之后孙敬扬的话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竟然得的是天花!
被这个消息刺激的心神激荡的弘历,立时便昏迷了过去,御前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晚些时候,皇上的情况和脉案也送到了长春宫与慈宁宫中。
天花治疗的过程自是凶险万分不用多提,几次皇上都是昏迷过去、气息微弱,御前行走的几个太医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拼尽一身医术力挽狂澜。
而流光在侧也是亲力亲为绝无半点偷懒,每每弘历睁眼,总能看到流光陪伴,被天花重创的心灵便被瞬间安抚,无穷酸意涌上心头,只看着流光的眸子越发温柔。
有时候,身体太过难受,人的情绪便会无穷无尽的暴躁易怒,看御前的任何人都不顺眼,积攒着毁天灭地的情绪。
弘历有时便会彻彻底底的发泄出来,此时,御前的奴才便是撒气桶,连看病的御医都不免被迁怒,每每一身伤的离开。
这时,流光便会私下偷偷的安抚,总不让这些本就被天花阴霾笼罩的御前之人身心受苦、没半点期望。
“滚出去,你给朕滚出去!”
熟悉的脆声响起,不过片刻,李玉便顶着一头茶水走了进来,俊秀的脸上被茶盏的碎片划出一道血痕,混合着茶叶颓然而下,颇为狼狈。
“李玉,御前有我,你先去休息休息吧。”
流光本是提着篮子回来喂药,见李玉这般模样便知道愈发狂暴的帝王又找了个出气筒。
流光将帕子递给李玉,后者苦涩的接过,却并不舍得用这柔软洁白的手帕擦脸。
“不过一块帕子而已,还比不过你的脸面吗?御前的人可不容有失,万一破了相,你还怎么当你的大总管!”
见状,流光又拿出一条直接伸手按在了李玉流血的额角,血水立刻浸染了那一片白,混合着茶水变得一团脏乱,李玉连忙慌张的接过来自己按着。
见他不再一脸凄苦,流光这才转身推开大门。
入了大门便见地上还有破碎的茶盏未收,帝王正在怒火上,谁也不敢进来添乱,唯恐火烧到自己。
流光避着碎片来到床边,便见弘历闭目调息,显然是努力的在控制情绪,不想伤了自己。
这也是常态,弘历甚少在流光面前发脾气,唯有一次,身体实在太难受,御医又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时,弘历随手将药碗扔在了地上,碎片溅起,划伤了流光的手。
对此,弘历自是心疼又自责的,后来便再也不在流光面前发脾气。
“臣妾看皇上如今精神头越发好了,想必痊愈指日可待。”
娇嫩的小手碰了碰皇上的手,后者立刻便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
“如今,唯有你还会相信我会挺过去。”
弘历已经在强忍情绪,但双眼还是不由得红了起来。
面对着天花这样的病,弘历的所有情绪都在临界点蒸腾,若不是日常还有流光安抚,说不定早就爆发了!
流光就像是整个养心殿里唯一的一抹朝阳,明亮又温柔、坚定又勇敢,在所有担心被牵连的太医和哭丧着一张脸的宫人中格外与众不同。
弘历都不敢想,若是没有流光,他会怎样无助绝望。
就像是小时候生了重病一般,满宫里没有一人会关心他,宫人怕被迁怒、太医稀松平常,无人关心、无人陪伴,只让他一人在黑暗里挣扎活命,靠着一股倔强和求生欲,绝境而生。
“臣妾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况且,还有臣妾陪着您呢,臣妾命好,自小便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命数,如今定然也能陪伴皇上痊愈。”
流光俏皮的摇头晃脑,努力坐着天桥底下算命先生那一套说辞,全然一副小神棍的模样。
弘历看着心中酸涩,但还是十分配合的点点头,不想流光的心血白费。
见他不信,流光又赶紧讲道理:
“皇上自己想想,近几日是不是精神好多了?生气次数都多了起来,屋里的杯子都换了好几批!”
还有,御前的奴才都打了好几个,平白给自己收买人心送了好多机会。
没有虚弱的躺在床上呻吟,而是有力气发脾气,难道还不是精神百倍吗?
“你呀,狭促鬼!”
见她说起自己发脾气摔杯子,弘历这一口气顿时哑火,哭笑不得的点点流光的鼻尖, 但心中也升起了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