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里,客栈的老板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什么,再没有出现。
小夭一行人一直窝在客栈里。
相柳睡了这里唯一的一张榻,在小夭的照顾下,伤口恢复的很快。
经过这一场雪崩,鬼方氏的子弟们对相柳的态度,由之前的敬畏,到后来的害怕,再到现在发自内心的尊敬。
一日两餐,他们都自觉地分组出门打猎,再将打到的猎物烤了,挑选最肥最嫩的一块肉端给相柳。
他们默默地供给着相柳,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第三日一早,相柳就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冒着风雪一路向北而去。
没有了坐骑,雪路难行,一行人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看到那座仿佛通天一般,高耸入云的雪山。
在雪山的半山腰上,赫然是一座石头雕琢而成的巍峨宫殿。
一大块巨石突兀的伸出来,足有几丈长,像是这雪山未来得及收回的长舌。
小夭扶着相柳,仰望着,心中涌上无限感叹。
“想必那客栈老板说的祭祀台,就是这里了吧。”
相柳颔首,眯眼盯着那块奇怪的巨石,眸中透着复杂。
那时候,他死里逃生,跑到这人迹罕至之地,就想见父亲一面,问一问他为什么生了他,却又对他弃之不顾。
他曾幻想过父亲见到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是欢喜,是震惊,还是厌恶?
然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蜷缩山脚下忐忑的等了几日,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他想见的身影。
“上山吧,刨开积雪,就会看到一条通往石宫的路。”
他笑自己,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父亲,却仍旧记住了这里的一切。
很快,鬼方氏的子弟们就找到了积雪下的石阶。
灵力流转,剑影闪烁,陈年积雪化成了粉末,渐渐显现出了被它埋在地下的原本面貌。
有人惊呼:“这竟是一条接近垂直的石路,没有坐骑,我们又不会飞,如此险峻陡峭该如何攀爬?”
相柳凝视着石阶,对他们说:“不必勉强,原地待命。我二人上去便可。”
他对那名叫容的小伙子叮嘱道:“这些人暂时由你带领,若有意外发生,立刻发射信号烟花,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容应了,带着其余十一人护卫在石阶的两侧。
相柳回身,望着小夭:“你可以吗?”
小夭点头,“没问题。”
相柳便放了心。
他现在灵力只恢复了三成不到,上石阶吃力。
小夭将他的臂膀架在自己的肩上,揽过他的腰,几个纵跃间,人已经登上了那块突出的巨石上。
站稳后,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顺着巨石的方向,来到前面的祭祀台上。
没有看到客栈老板,也没有看到什么蓝鳞兽,小夭疑惑的围着中央圆形的石台转了一圈。
除了能看到上面有焚烧过的痕迹,并没有看出这石台有什么特别之处。
山下鬼方氏的子弟们也在抬头紧张的盯着看他们。
突然一阵猛虎下山般的咆哮声从石殿内传出,顺着风,迅速传出了老远。
感觉像是这个极北之地都在跟着震颤。
一只通体长满冰蓝色鳞片的巨大兽类扑了出来,龇着牙,向着祭台的方向狂奔而来。
“蓝鳞兽!”
小夭既惊且喜,大叫一声。
笑意还来不及挂到脸上,立刻就被飞速靠近的庞然大物吓得不断后退着。
相柳的面色也变了。
他被小夭护在身后,依旧真切的感受到了这蓝鳞兽的可怕威压。
别说他跟小夭,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就是再来两个高辛王,估计也得趴着。
小夭跟相柳已经被逼在了祭祀台的边缘上上,再往后退几步,便只剩跳崖还是跳进蓝鳞兽的嘴里两条死路可走了。
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相柳却将她死死的护在了怀里,全身的灵力在刹那间爆发,撑起一只光球将二人包裹其中。
似是真的被相柳这股气势所摄,那蓝鳞兽突然止住了攻势,摇头摆尾的扭动着身躯。
它有一身如烟似雾的毛发,还有一双拳头一般大的冰蓝色眼珠子。
这时候紧紧盯着相柳,倒像是小狗见到许久未归的主人,欢喜着,求摸摸。
小夭不敢胡思乱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冰蓝色怪兽。
她悄悄问相柳,“这只蓝鳞兽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它好像对你很亲近的样子,你是不是认识它,或者曾经救过它?”
相柳摇头,他也很困惑,又不敢轻举妄动。
蓝鳞兽没有等到相柳的摸摸,眉眼耷拉着,染上了失落,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羽箭夹着呼呼风声,穿透了它坚硬的外壳,“砰”的一身钉进了蓝鳞兽的腰腹部。
蓝鳞兽暴怒甩头,张开巨口咆哮起来。
相柳立即用灵力筑起了结界,将小夭护在里面 ,毫发无损。
山下鬼方氏的十二个子弟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的耳膜破裂,七窍流血,捂住了双耳,在地上哀嚎着打起滚来。
这吼声整整持续了半刻钟才停。
相柳勉强支撑到最后,猛地呛出了一口血,跪倒在地上。
小夭惊叫着扶住了他。
此刻,她突然无比的后悔。
痛恨自己的自私,明知道此行有多危险,为什么自己非要来,连累相柳,也连累了底下躺着的那十二个人。
她抬眸与蓝鳞兽对视着。
蓝鳞兽却是再次朝天怒吼,跃上了祭祀台。
它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宫殿,眼中出现了一丝悲悯,一丝眷恋,似乎还又有一丝解脱后的释然。
半晌后,它仰头向上,缓缓从嘴里吐出来一颗拳头大小,流转着光华的冰蓝色珠子。
小夭见过小白临死前剖丹,她心中大骇。
冰蓝色的珠子浮在半空里,渐渐失去了光华。
一阵刺目的光晕散开,祭祀台上的蓝鳞兽幻化成了人形,目光落在了受了重伤,坐在地上喘息的相柳身上。
相柳难以置信,“你是客栈老板?蓝鳞兽就是你?”
小夭搀扶着相柳,让他勉强撑起了身。
客栈老板双手捧起那颗内丹,轻轻往前一送,珠子落入了相柳的掌心。
相柳问:“为何?”
“不为何。我乃天地精华所化,在烛龙的座下效命上万年。”
他回头望着那座石宫,满眼沧桑,“几百年的孤独,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要去找我的主人了。
你是主人的血脉,我愿意帮你实现愿望,只希望你不要怨恨他。
他有他的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