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副将趴在地上,看着白色的鞋尖晃踱近,吓的浑身紧崩成了一截木头。
相柳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是五王还是七王的人?”
江副将没吭声,裹在盔甲下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湿透。
“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相柳垂着的掌间涌动着灵力,江副将的头不受控制的抬起,后仰。
一双大手瞬间掐上了他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大战在即,你从哪儿得来如此详尽的消息,是谁在背后指使?”
江副将被掐的喘不上气,面容扭曲紫涨,暴突的双眼对上相柳眸中的嗜血红芒,顿感五脏六腑犹如被两座大山大力挤压着,生生要疼死。
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迟缓,喉咙被掐着喊不出来,血从眼角,耳内,鼻孔蜿蜒而出。
“把他放开吧。”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的时候,洪江缓缓的开了口,“让他自己说。”
相柳眸中的红芒褪去,像丢垃圾一般把人丢开。
江副将深切体会了一把濒临死亡的感觉,再做不得硬骨头,趴在地上喘气都不敢大声。
“我……”他结结巴巴,七尺的汉子,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两个月前,我在山里巡视,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有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我,让我务必一个人到清水镇东头的一间破屋内。
原本我是不信的,可信里写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名字,由不得我不上心,我便借着采买的便当,去了。
我刚进院子,就被几个灵力高强的人围了起来,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问我想不想见见我的儿子。”
江副将说的急,呼吸困难,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鼻涕血泪,慢慢止住了抽咽。
“这种话鬼都不信,几百年前我们已经在这深山里躲藏,女人都难见一个,我又哪里来的儿子。
可他把娇娘拉到我面前时,我不能不信了。”
江副将抬起头,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见洪江盯着他若有所思,忙收回了视线。
“娇娘是一百多年前,我在山里碰到的,当时她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狐妖,懵懂的很,因为我把她从一只虎妖嘴里救下来,便非说要报答我……”
“我把她安顿半山腰一处山洞里,隔几日才去看看她,过了两个月,她就跟我说她怀孕了,想让我跟她一起离开这里,我没同意。
等我再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江副将瘫坐在地上擤鼻涕,苦笑着继续道:“一百多年,我早就忘了这件事,可谁知道他们竟然能把她给搜罗出来。
那孩子我也看了,有我家族遗传的六个指头,就是我的娃。”
“所以你是被威胁了?”
相柳冷冷的道。
江副将沉默一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翻身跪的端端正正,在地上“咚”的一磕。
“不全是。”
“我看见那孩子,就想起了我小的时候,我不想他从小没有人护着,颠沛流离。
所以,我答应他们在大战前,把军师跟高辛王姬的事捅出来,这样相柳就会被怀疑,无法参与作战。
他们只要赢了这一仗,回去给轩辕王有个交代,就会帮我假死逃生,让我跟媳妇儿子团聚。”
江副将说完,营帐内陷入良久的沉默。
大将军帐外,神农士兵之间正在迅速扩散着相柳私通高辛王姬,生子的消息。
犹如一瓢凉水,泼进了沸油里,士兵们被有心人鼓动着,纷纷涌向大将军营帐。
帐外的喊声震天,“大将军,我们神农不需要一个私通敌国的军师,拘押相柳!”
“里通外国,严惩不贷!”
“严惩相柳!”
“……”
愤怒的情绪带走了士兵们的理智,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从“通敌”的口诛笔伐,直接变成了人身攻击。
“一个低贱的九头妖不配做我们神农的军师!”
“我们不需要一只人人憎厌的大魔头,把他赶出去。”
……
帐外声讨相柳的浪潮还在继续。
洪江看着一头磕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江副江,又看看一旁垂着眸,面沉如水的相柳,再想到马上面临的苦战,头疼的紧。
闹哄哄间,一支赤色的烟花夹着尖锐的破空声,在清水镇方向的天空炸开。
“敌袭!”
士兵中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带了武器,大叫着往校场方向跑去。
营帐内的将军们,已经各自穿戴整齐,聚集在大将军帐外,只等着洪江的一声令下,便可出发迎敌。
洪江拍拍相柳的肩,叫了门口的守卫进去,吩咐他将里面的江副将看好了,别让他出来,二人出了营帐。
相柳主动请缨,“大将军,请让我做前锋,带着一支队伍先去会会他们。”
洪江刚想答应,那个年轻的将军立刻反对。
“军师现在一身骚,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说吧。便是大将军允你做这个前锋,如今谁敢跟你一起去。
鬼知道军师是不是早就跟轩辕沆瀣一气,就算计着,要我们自投罗网呢。”
他的话一出,别的将军脸上也带上了犹疑。
那年轻将军眸中闪过得意,忙趁热打铁,一抱拳道:“大将军,军师相柳有通敌嫌疑,实在不合适带着弟兄们去冒险。还请大将军莫要心软,延误了作战时辰。”
相柳不说话,冷眼瞧了这些人一圈,躬身抱拳,对洪江道:“全凭大将军之令。”
洪江不想在阵前换将,但事已至此,群情激愤,至少此时相柳确实不合适带兵打仗。
他对相柳说:“你累了一天,回营帐休息会儿去吧。神农的事就让神农人自己解决,等解决不了了,再来找你。”
洪江领着十几位将军,副将去了校场,将相柳独自留在了营地。
他也不恼,转身进了营帐。
洪江不在,江副将一看他进来了,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相柳没打算理他,拿起一截树枝在沙盘上推演着之前定好的作战方略,突然就心惊肉跳。
然后腹部传来一阵刺痛,接着是背上。
他感觉到小夭遇到了危险,手里的树枝拿不住掉了下去。
江副将一直偷眼看着他,见他突然捂着心口,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也跟着慌了起来。
他忍不住出口询问:“军师,你怎么了?”
相柳不理他,疾步跨出营帐,曲指打了一个口哨。
门口的两个守卫相互打个眼色,抱拳一脸为难的道:“军师,大将军令,您不得擅自离开军营。”
相柳冷冰冰的睨了二人一眼,在雕鸣传来的瞬间,一跃上了雕背。
林间杀声震天,一支蓝色的烟花在西北方向爆开。
这是请求支援的信号,洪江就在那个方向。
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在不同的方位爆开。
相柳听着底下传来的刀剑碰撞声,心里徘徊挣扎着。
他再次用蛊虫感应着小夭的信息,发现她的心依旧在强有力的跳动着,便一咬牙,对着毛球下令道:“折返,西北方向。”